寫給長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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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畢業搬出大學宿舍,像鼴鼠在昏暗斗室裡住了兩個月;四個月無業。
那個冷氣和燈輪著壞的旅社房間,房東收了租便叫不動。也沒有衣櫃桌子,常與大行李箱相依為命。還好再不濟尚有一面小圓鏡,出門時側臉湊近挑耳環,終於有了穿精品衣飾住劏房的荒誕感。
新的住所有衣櫃,內置全身鏡。上班休假日日梳妝,偶然想起小時候有天無聊,頭上放一本小說,在房裡鏡前練步。
容貌焦慮並沒有遲到,只是更迫切具象了。
為畢業典禮選新鞋時,店裡也是一面全身鏡。長大後常識是不能看見喜歡的就一頭栽下去,要考慮從頭到腳的合襯。典禮上,高跟鞋沒有害我摔跤,但一天下來終於把腳擠腫了。你會不會覺得,總是腳在為鞋勞損磨難,而不是鞋在合腳?只好近乎認命地想,也許沒蹬過高跟鞋穿梭日常,就不會甘於平底鞋的舒適穩妥,讓它承接生活重力吧。
此前,既已註定要破皮起泡貼膠布,至少挑雙喜歡的。可能是限定款,或恰好像從前約會那雙。人難免俗,而且總在奇怪的點上堅持或放棄,但求最後的選擇是心甘情願。
一年將完,終於有了記者正職,沒有朝九晚五打卡辦公室,不過累積大量通勤裡數。今天東部蓄水池,明天西部科學館;後天,大概是北部小溫泉公園。在路上,常用耳機和書隔開世界——有時實在放不下免於涉及的自由。
年度回顧讓世界又熱鬧一回。貼文、相片和歌單彙總紛湧版面,希望用數據的變量,挽救高度相似而乏味的生命經驗。
但也不再聽什麼新歌了。從前嫌太柔太慢的才愈發唱進心裡,像王若琳或小野麗莎。也常聽《海角七號》音樂盒曲調,船笛聲幽幽,海風吹拂淺浪拍打上岸。
正式上班前一天和小陳去了趟東海岸,卒業式一樣的海邊野餐。夜深將要離去,仍執意賴在鞦韆和吊床網上眷戀忘返。啤酒下肚後,晃盪間幾分暈眩,想著長大也許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後來的通勤路上容不下太多溫柔安逸。所以也喜歡貓眼虎牙的織部裡沙,仿若和世間小事之間無傷大雅的咬痕或者勾勾纏。
(最近聽來一則說法:眼尾向下的人容易服軟。於是無事的時候又抓支眼線筆,在鏡前練習勾勒角度——略微向上,但別太張揚。)
年末佳節山雨欲來,拖沓三年的箍牙療程也在這時結束。裝完維持器牙醫很高興,我也該高興。臨走前互道聖誕快樂、新年快樂,也許節日有魔法,牙科診所都能造出一片歡快氣氛。
這兩年回不了新山,把療程轉介到新加坡。此前有人陪我去,後來獨自複診也甚無感,只像是終於告別了蠻橫莽撞。從前咬他,手臂留下兩行蹌踉足印。此後別處就算再生咬痕,也只會是齊整的環形軌道,好讓日常規律運行其上。
人們問那維持器還得戴多久。如無意外就不拆了,但“一輩子”“永遠”的答案又沉重得有點滑稽,總說不出口。
天蠍的我每在年末新長一歲,加上畢業入職,人們溫馨祝福:快快大個女。大個女就得要是醒目女。我也喜歡“囡”字,像暱稱深閨少女,盡顯寵溺憐惜。長大後看來是矯治規範的方圓——還是可以在裡面四仰八叉,但別要偏離、別要出格。
走在日復一日的大街,也會想起初到異地的時候,經常近乎本能地繞過每條正途,走向百轉千回的岔路。
而今,那迷途的異稟也該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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