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宜｜年菜與女人

有次採訪一位臺灣知名餐廳女老闆，我問她：“去年除夕夜是怎麼過的？”她告訴我，是哭著過的。我很驚訝，不明所以。她告訴我，她是單親家庭，她有兩個兒子，除夕夜兒子們帶著媳婦、孫子一起回家過節，她做了滿桌的菜，兒子兩家人吃得開心，吃完便各自回自己家去了。

頓時，家中歡騰過後變得冷清，只剩下她一人與一大堆未洗的碗盤。當她終於把碗盤洗完、廚房清理過後，已經超過午夜12點，真是疲勞守歲法，累得泡了個熱水澡，然後便坐在浴缸哭了，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累？再隔一年，她就決心不再做年夜飯了。

有次，在一場講座上，一位女士告訴我，她身為長媳，每年過年都要煮給二三十位親人吃，煮了二十多年。有一年，她終於崩潰了，在除夕夜當晚搞失蹤，躲到飯店客房，讓所有人都找不到。經過那次事件後，她表明以後再也不做年夜飯，先生也接受她的決定，是說也不得不接受。

有些家庭的子女體恤母親年邁辛勞，決定除夕外食；有些女權高漲的家庭，女性擺明除夕罷工，家人便乖乖另尋“生路”。人們開始尋求解套，而餐飲業者也嗅到商機，2003年，臺灣超商年菜銷售量為2萬套；到了2019年，一家名為老協珍的佛跳牆業者，光是過年檔期就能賣出20萬個佛跳牆，由此可知年菜外食外帶的盛況，畢竟人們明白，餐桌上的氣氛遠比食物來得重要。

只是如果問我意見的話，我比較傾向折衷法，也就是接受年菜外帶，但至少一、兩道是自煮年菜。年菜就是每一家獨有家的味道，不管再普通尋常，都有全家人共同記憶在內，這件事不該由商家代為決定。平時就很多外食機會，一年就這麼一天可以全家吃飯，烹煮年菜的工作可以家人平均分攤，每人貢獻一、兩道，就有整桌菜了。

子女們心裡總是心存僥倖：反正媽媽會做，有時間再學就好。而時間便這樣蹉跎了，等到真正想吃時卻已經學不到，怎麼做就是少一味，徒留遺憾。母親若年邁做不來，孩子可以透過母親口述，接手烹製。

只是近年餐飲業人力短缺，為了搶人力要花上更多成本。還有餐廳業者認為員工回家團聚比賺錢重要，決定不賺過年財，加上疫情陰影籠罩，猜想明年選擇在家過年的人會變多，無論選擇哪種方式吃年夜飯，都希望大家平平安安，團圓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