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9:00am 21/01/2022

黃庭/蝴蝶夢

作者：黄庭

話說莊不同去了趟神州旅遊，回來後餘興未了，逢人便侃侃談起他在河南商丘縣的驚人發現，查出他原來是戰國時代莊周的第42代世孫！莊周就是距今兩千四百多年前鼎鼎大名的哲學家莊子；莊不同尋思一夕間成了名人後代，樂不可支，口口聲聲說不虛此行。

自此，為了對得起祖宗，他勤讀莊子，尤其對〈齊物論〉中莊周夢蝴蝶一節特感興趣。他說一讀再讀，不覺間，時常夢見自己變成蝴蝶，而蝴蝶又在夢中變成他莊不同。敢情是繼承了祖先的夢蝶因子，想來此事不可等閒視之，於是登門請教據說有“文學大師”稱號的餘春雨（作者按：餘春雨自稱是餘秋雨的拜把兄弟，此事待考）。

餘大師正色說：“你夢見蝴蝶是好事，有些文人想要夢蝴蝶，可連邊都沒能沾上。如果當年莊周只夢見蜻蜓，蜜蜂或是蟑螂什麼的，沒有了蝴蝶，肯定入不了〈齊物論〉，而莊子的著作沒有了蝴蝶夢，古籍就遜色多了。你看，現今許多文人考證莊子學說，大多從莊周夢蝴蝶著手，鮮少論及〈逍遙遊〉、〈馬蹄篇〉、〈列禦寇〉等內容，可見蝴蝶夢之分量其重無比了。”

餘大師接著又說：“古人稱，夢蝶乃是自適其志，翩翩然翱翔各處，何等優遊自在，就像在下時常雲遊四海一般。須知人的思想不受時空限制，超然物外，此乃至高情操，且深具文學藝術之潛質也。”（作者按：此人是否自吹自擂，待考。）

聽了大師搖頭晃腦的高論，莊不同似懂非懂，仍興沖沖地把情形告訴莊夫人，誰知她聽後嗤之以鼻：“哼，他餘大炮說的倒清高，什麼雲遊四海，還不是忙著著書賣書，四處開講賺錢！老孃可不管你夢見蝴蝶或蟑螂，家中開門七件事給我備齊就好！”

不過，莊不同另有想法，也許出於餘春雨的鼓勵，他突然“文氣”起來，時常搖頭晃腦詠古詩，特別鍾愛關於蝴蝶的詩詞，像蘇軾的“蝴蝶春中字萬里，殘宵擾得夢依稀”，要不就吟哦李白的“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越吟就興致越高。吃早餐時，他喜滋滋告訴莊夫人，昨夜又夢見自己變成蝴蝶了。

過了不久，莊不同不知怎的竟患上夢遊症，到了半夜，常在後院翩翩起舞，雙臂上下襬動，遊蕩在草叢中。隔日醒來見到滿腳黃泥，詫異地問，這是怎麼回事，又或者問莊夫人現在的他，是不是身在蝴蝶的夢境中？

莊夫人聽了丈夫這些顛三倒四的話，加上夢遊，認定事態嚴重了，趕緊找隔壁的三姑商量。三姑一聽就說：“大事不好，說不定是中邪了，你老公找什麼文學大師，聽那些酸文人高談風花雪月，簡直白費，快去求神拜佛保平安吧！”

莊夫人懷著忐忑心情，到了廟祝王麻子那兒，焚香禱告，求得一卦。王麻子解道：“貴夫君的前世是隻蝴蝶，只因蝶緣未盡，才有今生的種種表象。莊周夢蝶的史記，老夫也略知一二，看來他是蝴蝶世家轉世投抬，不算壞事，也許祖宗有靈，保你們中大彩。你回去且將靈符化灰給他參水服下，3天后定然回覆常態。”（作者按：連廟祝王麻子也沾起蝴蝶夢的光了。）

回家路上，莊夫人暗暗叫苦，沒想左挑右選，結果卻嫁給了這隻蝴蝶！要怪只好怪命運安排了。

閒話表過，哪知隔了好幾個3天，莊不同依然故我，夜夜夢遊。莊夫人遍尋名醫，為莊不同進行心理治療，又打針又吃藥，又針灸又練氣功，中西結合，數管齊下，仍治不好他的“蝴蝶夢遊症”。她愈發心焦，而周圍的親朋戚友對此事也都嘖嘖稱奇。

直到有一次機緣巧合，遇到了“貴人”，此事終於有了轉機，莊不同的夢蝶夜遊症不藥而癒。此話怎講？

原來三姑的丈夫是個退休教員，在一間工廠上夜班，見到莊不同賦閒在家，於是邀約一同上班。自此莊不同的夢遊症不藥而癒，道理很簡單，因為他當了夜間看守員，連打盹都不許可，哪裡還能夢遊呢！

另有後話，三姑的丈夫聽了莊不同尋根祭祖的故事後，不禁捧腹大笑說：“內地導遊很能討遊客歡心，三幾天就把兩千多年前遊客的‘根’給尋出來，近乎怪誕！”他又說：“按歷史記載，莊子確有其人，但莊周夢蝴蝶夢可能是個虛構的故事。如今認祖歸宗成為時尚，但祭祖尋根也要有所依據，若錯把他鄉當故鄉，拜錯了神主牌，可就對不起列祖列宗了。”這話說到莊不同從臉紅到頸根。

三姑的丈夫又說：“古人的著作精深奧博，做學問須領會其中內涵，而不是學些表面浮誇的東西。”最後語重心長地說：“清風明月雖然好，燒餅油條不可少呵！”莊不同聽了連連點頭稱是，決心面對現實，先解決家庭的三餐溫飽為要。

又有一次，吃午餐時，莊夫人問莊不同，有沒有再做變蝶的夢？他聽了立時板起臉孔說：“吃飯，快吃飯，菜都涼了，閒事少管！”

看來，莊不同的蝴蝶夢總算清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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