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當輔導系研究生K的諮商個案之後,我們約好每個週日上午見面。地點就約在我家附近的商場。通常那個時間還不多人,所以對話過程不會受到干擾。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咖啡館。我大致地勾勒出想諮詢他的課題,一聊就聊了一個多小時。當時是2021年10月下旬,政府的管制開始放寬,注射疫苗的人口已達安全標準,病毒危機沒再那麼觸目驚心。K與我年紀相仿,他在商業界工作多年之後,決定朝輔導專業發展。K與人交際進退有致(這或許與他過往的商圈歷練有關),當我們以諮商師和個案的身分對話,我總可以放心地與他細談。
ADVERTISEMENT
第二次見面,我在商場找到一個更適合的談話空間。那是一個僻靜的閱讀角落,商場經過一番細心設計,將之改造成迷你圖書館;三面牆對外敞開,放了幾個書架,架上定期填補狀況良好、泛黃、有點歲數的英文平裝書和童書,還放了一組色彩鮮豔明亮的小桌與小椅,另擺了幾張黑色網狀懶人椅;既可讓大人安坐小歇,也可以讓孩童靜心翻看圖書。我記得把K帶來這個角落的時候,自己興奮極了,就好像發現了秘密基地,要與夥伴分享喜悅。我們從那時起便一直佔用這個空間進行往後的白晝對談。
定期清一清內心沉鬱
諮商過程談了什麼課題固然重要,更難得的是我漸漸融入了這個閱讀空間。K從我滔滔不絕的傾述當中釐清許多疑難,也給了我適當的提醒和建議。而我們身邊的那些歷經無數人之手的書本,也在悄悄地吸收著我們這兩人的故事和情緒,使得我們可以冷靜且理智地拆解各種情況,然後提出恰好的方案。諮商跟生病就醫不一樣,並沒有如影視作品中經常描繪的那般充滿戲劇色彩。
諮商其實像是車子駕駛到了特定裡數就要進廠維修,當你的內心積滿了沉鬱就要清一清,讓自己可以更自在舒坦地生活。和K之間的諮商進行了兩個月左右,很自然地就結束了。K繼續是我的諮商師,而我依然只是個案之一,沒有再進一步的交情,生活上沒有更多重疊。我們繼續各走各的路。
自那以後,我不時會回到閱讀角落。多半都沒有人在,桌上偶爾堆放著看到一半的兒童繪本。我常常忍不住幫忙把書收起來放回書架;我也常常在同一張懶人椅坐著沉澱思緒。我漸漸把這個地方當成避風港。諮商過後,不代表所有的問題都一筆勾銷,我只是更懂得如何平復情緒,更穩妥地見招拆招,與自己安然共處。
住了快8年的公寓,最近也設立了閱讀角落,住戶可以將不懂得如何處理的舊書放來這裡,供大家自由取閱。更理想的情況是把書看完後再放回來,或者添加一些“新”的舊書,好讓閱讀角落有機地維持下去。
我倒是從未想過文字與書本構成的閱讀角落有一天會成為私己的避風港,相信疫情期間也有很多人透過閱讀找到了寧靜與安謐。從一個閱讀角落流連到另一個閱讀角落,我喜歡在沒有系統的書叢間尋找熟悉的名字:史蒂芬.金、約翰.葛裡遜、麥可.克萊頓、尼可拉斯.史派克,或未曾在中文世界受到矚目的有趣作者。
諮商師通常只會陪伴個案走一段路,過後個案就要自己把路走下去。那些我當作人生旅伴的作家們,就在我需要躲風避雨的時候,撐起了傘、遞來風衣,接力支持我繼續走下去。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