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頭頭／《The Tragedy of Macbeth》走入那黑色迷霧

在莎士比亞浩瀚若海的豐饒裡，各式改編最大的難題，或都在忠實還原與超越經典中擺盪。《馬克白》被喻為最黯黑的人心撕扯，舞臺上電影中累積許多經典再現，比如黑澤明的《蜘蛛巢城》，黑白中的詭詐人性、日式傳統中偶有妖異美學，是西方以外廣獲讚譽的《馬克白》改編。Joel Coen過往的兄弟組合有許多精彩幽暗人性探視，是以即便珠玉在前，觀眾依然也期待，科恩的馬克白，會不會是另一章至暗的深淵？

或是近年《馬克白》的改編不少，科恩的黑白影像、復古4:3畫幅，近似劇場舞臺幽閉空間的調度，讓《The Tragedy of Macbeth》的風格異常冷斂乾淨，這個版本簡練的美，迥異於近年的彩色改編。

沒有大遠景和遼闊山海，《The Tragedy of Macbeth》中的黑白風景拍來猶如德國風景畫家Caspar David Friedrich的畫作，迷霧中的幻境若真似假，也恍然有種黑白老電影的況味。而室內場景的宮鬥場面，拱形建築和長長的陰影，近似自意大利超現實藝術家基裡訶的作品，人物有時站在光裡，一下又躲在暗影裡，象徵人性慾望的幽折曲徑、步步算計，特別是馬克白行刺之前步步逼近兇器，暗影與光照一步暗一步亮，科恩巧用冷調黑白，展述莎士比亞飽滿又通俗的人性掙扎。

或許觀眾都太習慣莎士比亞的正統英倫姿態，也或認定莎翁世界裡的黑人主角是奧賽羅，《The Tragedy of Macbeth》在一眾《馬克白》改編中最大的創舉，大概就是起用美國黑人演員為主角。黑人馬克白雖是電影新意，但故事架構與角色設定完全遵照原劇搬演，Denzel Washington褪去舞臺腔的臺詞在電影飽滿的情緒張力中顯得力不從心，莎翁那些精心譬喻忽而變得老態龍鍾。倒是Frances McDormand一貫的精準詮釋，讓觀眾跟著馬克白夫人在權謀的世界裡，驚心動魄的絆倒在自我心魔幽冥中。

這是一個經典復古又有點不同的《馬克白》，即便聽不懂黑白迷霧中那些華麗的經典臺詞，通俗的人物關係角力、流暢敘事和精緻冷調影像仍然易讀，是科恩一貫的中上佳作。

更多文章：

費比安／《劇場Theatre:A Love Story》徒勞無功的愛情故事
陳頭頭／當我們笑著絕望 
桑傑多爾吉／《House of Gucci》寧願在期待中被罵，也不要在低調中被贊 
費比安／《不讓小孩子知道》《乘上夏日影像》夏日式小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