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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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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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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01/03/2022

散文

考试

傅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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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

傅嘉正

傅嘉正/試煉

作者:傅嘉正
圖:Krimzoya

夜色將時間規律的行走聲響放大了數十倍,似乎正催促著我趕快拉滿複習的進度條。此時天空髹滿極黑極濃的顏料,燈火早已逐窗熄滅,四周的聲音徒剩不遠處傳來的貓叫、鬧鐘冷酷的嘀嗒,伴隨我在無邊的知識汪洋裡載浮載沉。

我不自覺望向牆上掛鐘,原來已經半夜兩點了。大部分人皆安然沉入甜蜜的夢鄉,唯獨我仍不可品嚐夢境的滋味,孤身與宛如小丘的書籍筆記奮戰。缺乏眠睡的記憶效率異常低落,方才閱過一小段,睡蟲便鑽晃神的漏洞將之啃食精光。最終,我抵不住睏意的召喚,無奈地闔上書本,轉身投入溫暖床鋪,迴歸美妙的夢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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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考試的前一週,日日都在上演如斯的劇情。這一切都該歸咎於我的惰性。事前不做足準備,總是要等到臨上場的前幾天,才依賴老師恩賜的提示,急急忙忙吞食課文上粗略劃下的重點,抱一抱佛祖的大腿。眼看同學已然進入備戰模式,午休期間非常有紀律地捧起各類課本,眼睛迅疾掃描一行行文字,然後喃喃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語言。焦急之感忽地在我的體內油然升起。為了追趕時光恆動的巨輪,我不得不和夜晚打起交道。

國中時期的我仍未被懶蟲纏身。我先是對分數帶給我的優越感迷戀不已,嗜夜的喜好乃是自發性地養成。旁人的中學生涯擁有充滿粉紅泡沫的純愛情節、熱血滿分的社團活動和激烈刺激的體育比賽,我的校園電影卻沒有絢麗的色彩、起伏的故事走向,猶如一部乏味的黑白默劇。不過,當時的我十分樂意困足於安逸的斗室,任墨黑夜色浸染肉體,一遍又一遍背記英文單詞、化學方程式和世界歷史,熱切地從龐大的知識之田汲取養分。我曾到過許多書店搜刮出一堆厚重的參考書,經常潛入圖書館複印成疊的考古題,甚至懇求母親讓我報名不同的補習班,只求將日程填補得無有一絲罅隙。這般毅力,如果運用在追求對象的境況裡,想必對方也得為之動容。然而這些近乎瘋狂的行徑(在中學生的視角里的確是有點瘋狂),並非是要斬獲心儀對象的一丁點注意力,而是為擠下一名恆常佔據榜首的同學S。

學校本是小型的競技場。學生單純地遵守大人傳授的生存之道,以分數為武器,棲身於這座勾鬥眉角的生存之所。紙上顯現的數字越是優異,手心握的越是堅硬尖利的長矛與弓箭,以此證明你更有能力擊落其他弱者至榜底,把名字黏貼在食物鏈的頂端。每一次的考試都是一次生存測試,也是競選未來之星的階段審核,殘酷且赤裸。一旦無法順利通關,你自是會被師長同學標記為低一等的人種,強制加入一同簇擁適者的不適者之流。弱者唯有寄望在下一次的考核裡奮力扭轉命運,否則額頭將一直系著一條“閒人勿近”的駭人布條。通關者通常自帶勝者的氣場,時刻吸引大家跟隨這股誘人氣息,彷彿沾染了些許即可保佑他日能順利上位。S即是其中的強者。

無論我消耗多少時間潛游夜之海,背叛酣眠和零散的知識邂逅,S總是能輕而易舉將我擲離身後,狠狠拉開一段無法企及的距離——有時候距離極小,原以為我掏空腦汁考出96分的歷史考卷,可助我坐實單科最佳的寶座,S卻簡單粗暴地憑藉100分碾碎我孱弱的期望;有時候距離極大,基於我的運動細胞很是死板,S在體育科目裡鑿開一條我無可逾越的鴻溝,徒留我佇立失落的另一端遙望他的背影。於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睡眠之神典當更多的夢,換取珍稀的光陰多讀幾個潦草的字,一心深耕於自己擅長的領域。

可S顯然是不敗之神。之後我仍然頻頻落敗,復仇之路皆是虛妄。歷史老師格外喜歡S的全能,因而私自立他為班級的標榜,間或才會提起名列第二的我以資鼓勵(畢竟我只是單科第二,沒必要多費口舌讚譽)。

起初我和S的相處如同宿敵(也許是我單方面的認為)。往往瞥見S的光榮事蹟,我的內心馬上捲起千層波浪,臉色如死灰,恨不得杜絕所有跟他有關的消息。然而,S依然待我友善,絲毫不介意那些缺乏肚量的舉止,乃至主動向老師推薦和我組隊一起參加校外比賽。我驀然發現這並不是雙方的角力戰,而是一場荒謬的獨角戲。我終歸是模仿不了S過人的天賦與心態。

升上高中後,我擱下了對數字的偏執,就如我不曉得何時產生對S的成見一樣(可能是心累了)。自此,我開啟了另一種熬夜的模式。

高中的深夜總有一盞桌燈不情願地陪伴孤絕的我。縱使抹去了可怖的勝負欲,身體仍舊會不自覺挑燈熬夜,翻閱書本以應付逐日逼近的期中考與期末考。或許是身負的使命使然。身為學子,亦生為長子,用功唸書考獲拔尖成績,業已是不言自明的責任。夜間混沌的意識不斷被我用僵硬的字句敲擊,筆桿點戳前額仿若敲打故障的電視機,渴望腦內的雜訊重組為有條有理的脈絡與畫面。倘若鈍重的眼皮緩緩下垂,我會藉機伸個懶腰,抬頭看向窗外無垠的穹宇。彼時的太陽已匿跡,月亮孤零零地掛在夜空的一角反射微弱的陽光,一如我寂寞地挖掘兼吸收先賢偉大的智慧結晶,借蒼白的答卷反映他們的光。

儘管那束光是殘缺的。

身處寂靜的考場裡,我的靈光偶爾是不全的。偌大的空間按水平線整齊排好四五列桌椅,每套桌椅之間都保持著平日見不著的安全距離,冷氣颼颼,空氣裡蔓延著一股肅殺的氛圍。鐘聲一響,同學們魚貫步入此地,監考老師一臉肅穆盤踞一角,好似一名站崗的士兵,嚴厲監視著測試者的一舉一動。當下的桌面僅擺有幾支筆、尺、塗改液、計算機和一份正面朝下的考卷,身旁的同學全都一反常態地收起笑臉,低頭沉思,或認真注視牆上步步逼近的秒針。叮咚!鐘聲二響,同學挺起身板翻閱卷子,趁著短期記憶尚存餘溫,透過筆尖使勁地輸出易逝的熱度。可惜遺忘常常佔了上風,腦中閃過的片段皆破碎得拼不回原貌。天花板的風扇吱吱作響,好像在嘲笑著我的多情,犧牲了眾多夜晚卻始終換不到知識的芳心(這可能是我輕視知識的後果)。考畢,我交付過茫然的答案,踩著海綿般輕飄飄的步伐,踱向下一個黑洞。

熬過了中學,殊不知接踵而來的又是一項嚴峻的考驗。考上大學後,無形的廝殺悄然昇華到專業的層面,競爭對手更是來自全球各地的好手。我需要的不再是純粹的的硬背與套用公式,而是如何活用知識的本領,以及潤滑人際關係的技巧。

大學的競技場是流動的。它沒有固定的形態,不像中學的試題有一套標準解答,得分與勝利的準則一併趨向主觀的評估。除了個人報告與月底考試,教授也極為重視團體合作成果。根據新規則,獨身作戰並無任何勝算,唯獨懂得組一支優良部隊,才得以在一眾優秀的同儕裡突圍而出。在國外念大學之時,我開始學習物色隊友:他精通會計與經濟學,可負責與計算相關的問題;她有傑出的英文能力,書面報告必須由她下筆;她的組織能力極強,適合著手構思問題的解決方案……如若圓滿組成了夢幻陣營,此刻彼此便是生命共同體,互相掩護、謀策規劃,即可馳騁於冷寂的考場,輕鬆把分數收入囊內。

有時還是會瞥見落單的人,他們是不被軌則眷顧的一群。大學因應城市蜂巢般的架構,規定學生務必提早培養群居的習性。有的太忠於自我而被認定為難相處;有的太寡言緘默而被形容為孤僻怪人,抑或有的無有一處特長而被其他人嫌棄。他們的姓名在教授的腦海是失焦的影像,在同學的眼內是規避的代名詞。於焉他們只得和剩餘者抱團取暖,低空飛過關卡設下的門檻。

大學時期的我繼續沿用高中時的心態,將排名看得甚是淡然。不過大學課本比中學課本厚了數倍,以致我埋首苦讀的時間也被迫調升了幾倍。無需上課的時候,我都會頂著星夜的涼意,前往離宿舍不遠的圖書館履行學生的義務。3層樓高的圖書館寬敞明亮,我則偏好3樓左側的電腦區。那裡大多時候安靜無人,外加提供給學生無限使用的電腦,所以我不必攜帶笨重的筆電同行,只需筆記本、筆和耳機,便能在圖書館耗上幾個小時。若恰逢考試周,我便會提早穿越擁擠的人流,到圖書館霸佔隱秘的一格隔間。二樓盡頭有由幾個隔間拼接的讀書室,乍看之下,每一格都是窄小的牢房,裡邊僅有一面桌子、一張椅子和照明的燈,此外再無他物。我長時間囚禁己身於這方天地,阻絕外邊喧鬧與無解的世界,獨自展開自在的修習之路(也許這條路一走就是永遠了)。

考試如夢,而我如夢遊者一路唸到了研究所。無數個漫漫的暗夜裡,我緩慢朝自習室的方向走去,自若地迎接沁涼晚風,迎接一個個不眠之夜。隨行的室友仰賴美式咖啡餵養他軟弱的意志力,我卻從不沾咖啡因,害怕攝入後會瘋狂眷戀永續不眠的夜,俯首甘為夜的子民。我由始至終都希望能親眼見到明日醒來的朝陽。

我知道尚未涉足社會的分子,僅有通過一系列難度遞增的試煉,方有一線生機,穿行處處埋伏地雷的社會。即使以後畢業多年,我想我依舊會陷落各式考核與測試的沼澤裡,販賣殘存的睡意求生,無止無休地經營一場想像中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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