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9:00am 01/03/2022

趙少傑／一間房子需要多少根柱子？

作者：赵少杰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將不會是一間大屋，畢竟人口少，預算非常拮据，任何大而奢華的想法都與我無關，那該如何建造一間適合自己的生活居所？前輩說：這得靠你自己設計才行，就這樣我開始在白紙上畫出廚房、客廳、臥室、浴室……

韓國第一代室內設計師申敬玉說：“不知從何時開始，我變成了為‘家’而活，陷在‘家’中的人。其中她最鍾愛的就是小坪數的房子，她說：“沒有住過小房子的人，是無法深刻體會出‘家’所具有的那種可以輕鬆的閒話家常，或是好好休息的夢想。”

我們一家人住在村子裡的祖屋，那是一所可以容納好幾個家庭的大屋子，後來各自買了新房，留下我們一家六口和阿公阿嫲。老人家過世後，老屋子也拆了，父親分了兩個階段才蓋好一半磚一半木板的新房子，如今房子也破舊了，到處都是漏雨與老電線短路的問題。父親說：“房子跟人一樣，老了都不中用。”

聽小姑說阿公除了開咖啡店之外，他還是個很厲害的木匠，老家所有木結構的門窗都是由他親手刨製出來，除此之外他還自己設計和製作了很多生財工具，譬如刨椰絲機等等，甚至連木棺都自己做（背後有一段傷心的故事）。小姑感嘆怎麼我們這一代都沒有遺傳到這些手藝，同時也惋惜大部分的門窗和工具都不見了，目前老家還留著的只有一些黑白照片和兩張長板凳。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阿公的關係，父親很愛收集一大堆工具，走廊兩旁堆滿大大小小木工、鐵工、電線水管之類的工具與材料，父親常說：“男人嘛，總得把家照顧好。”家裡大大小小的維修都是父親的活兒，跳電、漏水、門把壞、電器失修都是大喊一聲：爸！就可以輕鬆迎刃而解。到了我們這一輩，確實像小姑所說，凡是面對家中的問題都是撥打電話求援助，一旦電器壞，就上網買過新的。

在這個世代，我們是否都已經失去了這些能力？

現今生活似乎更多的是依賴“想像力”（imagination），因為有了想像，生活就有更多的期待，同時期待產生更多的推動力。我們一直努力想像自己想要過的生活，無論是他人影響，抑或是網絡世界上所看到的美好畫面。然而事實是殘酷的，我們必須學會在眾多因素擠壓下生活，在每月扣除所有支出後剩餘的薪水下過日子，有時候還得將好幾個月拼湊起來，才能償還那一些以年為計算單位的開銷，因此我們大多數人不得不在妥協中生活，然後把這種心態稱為“知足”。

當蓋房子的工程開始，我每天都過著看雲的日子，只要遠處飄來幾朵烏雲，空氣中瀰漫即將下起傾盆大雨的跡象，我就會開始緊張，生怕雨水沖走了剛剛澆灌好的水泥，工地裡無法預期的意外，或是工人提早收工回家，留下一片狼藉的工地現場。有幾次堅持在小雨中默默禱告，希望微弱的太陽驅走那片厚重的烏雲，果真沒多久雲散了，雨停了，一日該完成的進度也趕上了。

看熱鬧的鄰居也過來張望，看看那片剛剛澆灌完畢的水泥地基，小聲地問我：“是不是角度的問題？那塊地基感覺好像不是很大耶。“我聳聳肩，表示我也不清楚。

過了兩天，水泥地基終於乾透，拆掉了模板，工人又開始在綁好的鋼骨上架起了新模板，我好奇地問建築頭手：“到底一間屋子需要多少根柱子？”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建築頭手不語，但我彷彿聽見他心裡嘀咕：“那你該問畫圖的工程師啊！”答案當然是取決於屋型與大小。

一間屋子需要多少根柱子？那一個家需要多少個支柱才能撐起幸福？有人說男人是家庭的支柱，在我家看來，似乎也是父親在支撐整個家庭，他努力工作賺錢，包辦家中所有的生活起居所需，然而父親曾多次告訴我們，其實母親才是我家最大的支柱，若不是母親一直很努力守著家裡的經濟，看管家中所有的收入與開銷，沒有母親，我家很早就陷入困境了。

蓋一間屋子需要多少根柱子或許得問建築師、工程師，但是從爸媽的身上我瞭解，一個家庭不能單單隻靠一個人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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