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而柔和,不冷也不熱,不軟也不硬,恰到好處,點到為止。
——這是我對溫柔這兩字的理解。溫和曖是近義,柔和軟也是近義;冰和冷是近義,炙和熱也是近義;柔和弱是近義,強和硬也是近義……但溫和柔不是近義,它們是相輔相成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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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溫柔是個複雜的氣質。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能稱之為溫柔。
可是它複雜的背後,呈現出來的感覺卻很簡單。舒服,如沐春風。
試想想,你有沒有辦法用一件事來為一個人的溫柔背書?
我覺得很難,於是我想試試。
01/老師其實什麼都沒做
中學時期我都待在所謂的精英班裡。
而叛逆、愛威風的基因是不分你考試厲害與否的。差別在於差班的學生鬧事進的是訓導處;精英班進的是校長室,大概精英鬧事必定事出有因?
蘇老師是位體型嬌小,穿上校服可以原地冒充我們同學的柔弱女子。她說話的聲音形象地形容就是:涓涓流水或者淅淅瀝瀝的小雨,從來沒聽過她高三度的高音。
某天上課,班上的威風隊長突然來了興致想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就很典型的屁孩行為:擾亂上課秩序,古惑仔上身,把蘇老師的話都反著聽。
幾次的勸止不果,老師的臉色明顯不對了。那根不務正業的藤條和握著它那已發白的手指頓時成了全班的焦點。當大家等待著暴風雨的降臨時,不知誰首先發現老師的眼睛是朦朧的。
蘇老師雙手撐著講臺,也許這樣眼淚也能撐著不決堤。在前排同學驚愕後、想掏出紙巾前,老師就把眼淚用手背拭掉了。這動作莫名有點灑脫、倔強,有觸電的心疼。
老師是哭了吧……被學生氣哭了?
現在回想,大概是老師自己把自己氣哭的。
老師深深吐了一口氣,彷彿就真的調整好了情緒繼續上課。不到一分鐘,哭過的人彷彿不是她。
老師大可把人叫到訓導處,可以爆發出來,再不濟也可就這樣走出班級。可老師的選擇是繼續她的工作,授業解惑。這對當時的我們而言,也許就是個小插曲。但有種懵懵懂懂的感覺,像顆種子在心裡發了芽。
妙的是此後上蘇老師的課,那位威風小隊長就會如坐針氈。
並不是被老師針對了,也不是受到班級老大的熱情招待。而是每當他有什麼舉動,全班的眼睛就會射出殺人的目光,無一例外。更甚的是,他的同桌已得到全班授意,準備了物理手段制止他。
老師其實什麼都沒做;沒發飆、沒告狀、沒喪氣,依然是那個嘴角微揚的笑容。只是同學們都不願一位溫柔的老師輕易地凋零了她的笑容。
所以溫柔會傳染,對吧?
02/口袋裡總攜帶著手帕
初踏入社會那會兒,我曾經在銀行裡的電話銷售部工作。
同組裡,我的鄰桌是個乾乾淨淨的男生。是一隻混入了狼群裡的小綿羊。在老鳥們手裡都掌握著自己的老顧客時,我們新鳥只有埋頭苦幹,一遍又一遍地打著銀行提供的客戶名單。
而他,註定不是吃這行飯的人。常常通話最長的記錄,都是臨時客串了客服人員為顧客解答問題時打破的。雖然他不至於拖累了整組的業績目標,但明顯是幫不上忙的。這樣的人大概都會被同事嫌棄,可他偏偏例外。
為什麼不被嫌棄呢?
大概是組裡需要個吉祥物?和恰巧我們經理也比較佛系。
他能被當成吉祥物不是沒有道理的。之前說了,他乾乾淨淨的。外表乾淨、思想幹淨、說話也乾淨。當我們聚餐講顧客壞話講得興起時,不禁粗口滿天飛。可某人學著我們夾雜著粗口說話時,總被我們制止。無他,就因為聽他罵粗口就好比聽笑話一樣,讓人忍俊不住,破壞氣氛啊……
其實記著他是因為一件事、一個東西和一段話。
小綿羊口袋裡總攜帶著一方手帕。這是個偶然的機會我們才發現的。
有一次,有位同事在路上摔了個大跤,擦破了手掌。他竟然神奇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遞給那位同事。大家回過神來後才納悶,他怎麼有手帕卻一直沒見過他用?
八卦的火焰頓時熊熊燃起。
這事他絕口不提了很久,直到一次酒過三巡才撬開了口。“我媽在我小學時就讓我帶著手帕。一開始我也都正常用它。直到後來被同學嘲笑,我曾經想拒絕再用手帕。
“但我媽跟我編了個鬼話:‘你可以平日不用,但我還是要求你帶著它。因為那不是為你準備的。是讓你身邊的人需要時,由你遞給他的。’
“我懷疑那時我媽是看連續劇太多。
“就這樣一騙就索性被騙下去。
“反正女生的眼淚我還沒機會擦過,擦傷口還真試過幾次……”
我們笑得人仰馬翻。所以他媽媽讓他帶著手帕的真正原因是什麼?而他依然一直帶著的原因又是什麼?
這其實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在他身上還有好多這類的小亮點。不是萬丈光芒的恆星,更像是屋裡留著的一盞小夜燈。看著這樣的他,他媽媽的形象也自然浮現了。
所以,溫柔會傳遞,對吧?
03/一直聽著她說:好啊,好好
在離鄉背井這件事情上,我算是很有心得的。
比起多數人在成年後才出國留學的留學,到大城市打工的打工,我13歲便被放飛自由了。從集體生活的大宿舍,換到一群朋友租的屋子,再到自己租的房間,再再換到與妹妹同住的公寓,再再再到妹妹搬出自己獨佔一個家。
其中的心路歷程也是一筐筐的故事。
當中有個“生命中的過客”很有意思。是個當了我大概五、六年房東之久的老奶奶。特別之處在於,我們同住一屋簷。在別人看來有個長者處處盯著非常不自在時,我卻覺得她的存在填補了我一些空白。
原本我也是個和長輩或親戚相處倍感拘謹的人,她卻是唯一的例外。她是個彪悍的老奶奶,我一點都沒誇大。她體格比我還瘦小,但她的日常就是扛個鋤頭到她的小菜園勞作。歇息時,她抽的是自己卷的煙。如果我那時問起她的過去,她說她打過日本鬼子我也是一點也不會出奇的!
不過這只是她的其中一面。她的另外一面是我搬離了她的家後,隔了好久再去探望時發現的。
第一次找她時,她一眼就認出了我,用她不純正的華語一口一口地重複著我的名字。跟她聊天真的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因為她說不上三句就會沒由來的稱讚你,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油嘴滑舌。
“做什麼工啊?”不管我答銷售還是會計或老師,她的回答一律是“好”。
“找女朋友了沒啊?”“你以前那個也好好的。”“要快點找一個了。”
“爸媽好不好?健不健康?有沒有下來KL找你?”“哦健康就好。”
“現在住哪裡啊?”“哦住那好哦。”
“做什麼工啊?”
“找女朋友了沒?”
“爸媽好不好?”
不是我重複了……是她就是這麼一直問我的。
於是,我隔年又試了一次。隔年的隔年又試一次。除了手更瘦了,路走得更慢了,她依然記得我。家裡還有其他人時,她還會拉著我介紹,話裡都說我是個多乖多聽話的好孩子。
接著,又開始我們的問答。就這樣一直聽著她說:好啊,好好。就像一個孫子窩在奶奶的懷裡,不必理會外面的世界其實沒有那麼好。
她兒媳婦說,奶奶能記起的人越來越少了。那我到底憑什麼讓您記得啊,奶奶?
所以,溫柔有記憶,是吧?
不知不覺嘮叨了那麼多,說的都是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他們都是溫柔的人。我任性地想說這麼篤定的話。雖然我應該溫柔地問你認不認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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