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底,本地華文雜誌風起得特別有感。幾乎同一時間,新的地方雜誌《雪州志》創刊;一年一刊的電影獨立雜誌《無本》也默默走到第四刊;第一本華文建築雜誌《草稿》開放預購,終在農曆新年前送到讀者手上。再加上更早之前,地方雜誌如《城視報》(2014年創刊)、《砂州眼》(2019年創刊)、《麻河時光》(2020年創刊),人文雜誌《大城小志》(2019年創刊)、《好 故事》(2020年創刊),還有一些青年獨立製作的小志,雜誌風徐徐吹來,各有驚喜。
然而,我們與此同時感嘆進入“紙媒式微”的時代,感慨幾份報章不再發行實體夜報或報紙,雜誌集團在疫情初期應聲倒閉,一紙聲明市面就少了16份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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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刊物崛起,還算是“紙媒式微”嗎?抑或季風交替,吹起一波“雜誌新浪潮”?
雜誌新浪潮之“新”
問《城視報》出版總監莊家源,這幾年來冒起的雜誌,可否稱為本地華文圈的“雜誌新浪潮”?他抬頭遠望片晌,再投以肯定的眼神,“可以,我認為可以。”
此話一出即是劃定一個時代,莊家源當然得慎重思考與確認。在此劃界為新,另一頭是傳統主流雜誌,那些年消磨理髮時光,或每週定時到報攤購買的雜誌。網絡與社交媒體時代,人們感慨讀者對紙本雜誌情感不在,讀者都去哪兒了?卻也是在這樣的時空背景,一群有志之士帶著滿腔熱血,從各自領域踏入雜誌圈,用各自舒服的組織方式戮力前行。所謂“新”,不單是新生的紙本雜誌,還包括新的內容、新的營運方式……
“這個‘新’還包含著‘新’的人加進來,他的意圖,想要開創某種氣象……”莊家源相信,“這個‘新’還可以維持一長段時間。”一眾新興雜誌,《城視報》於2014年問世,創刊最早。若以此為始,他拿捏10年,到2024年可算是本地華文雜誌新浪潮的第一波,且陸續有來。
回到2014年,莊家源和太太張麗珠原是報界人士,當時已有出走念頭,打算成立設計工作室。彼時,香港文化人梁文道提及檳城富有歷史文化底蘊,可惜沒有一本專屬華文地方雜誌。時任喬治市國會議員黃偉益看到報道後,備好贊助商,找上他們二人。“是《城視報》這個項目找到我們。”憶起當時情況,莊家源這麼說。
一本全新的地方雜誌,就此誕生。《城視報》有固定贊助,定量發行,讀者免費索取,卻不因而顯得廉價,他們致力做到讓讀者懷疑“這麼好的內容怎麼可能免費?”資金來源穩定,少了傳統主流媒體的包袱,不必過於預設或擔心讀者反應而裹足不前。也因此,他們想補足傳統主流媒體或許心力不足而忽略的議題。他舉例,以詩、畫為主題,換在傳統媒體,興許開始擔心讀者沒興趣,乾脆不做了。
作為地方雜誌,《城視報》從檳城出發,細寫在地人事物的故事。各地方舉辦人文活動、市集,他們跟著到現場。漸漸地,偶爾聽到要不要做一本太平或者馬六甲的《城視報》。“如果有那就太開心了,我說過《城視報》不是我們的,它是象徵,只要關注社區、生活圈,都可以拿去用。”
莊家源有感,《城視報》出發幾年,似乎在各地點了一些火苗,即便還沒正式投入做雜誌,也已蠢蠢欲動要加入行列,抱團取暖了。
內容之新,模式之新
且不草率斷定後來陸續創刊的雜誌、小志,是否因此受到激發或影響。無獨有偶,這些刊物背後幾乎是雜誌圈的素人。他們在各自領域有話想說,想促進思想、議題交流,進而打開各自看似封閉高深的專業領域。他們獨立製作,內容產製不受外界干擾,更甭說什麼商業營運模式。
2017年,青年組織業餘者出版首刊小志《知識分子》,2019年出版第二刊《進擊的青年》。業餘者在505選後政治氛圍低落的時候成立,成員常舉辦讀書會和各類公共議題的講座、討論會。首兩期小志以知識分子和青年身分思考時下各種公共議題與政治現狀的關係,知識分子或青年可以有何作為。2021年底出版第三刊《疫中人》,顧名思義圍繞疫情,探討公共衛生、文學書寫等。
2018年,本地電影圈的90後葉瑞良和林漢龍,連同在劇本工作坊結識的朋友,創辦了電影雜誌《無本》。一開始被稱作“馬來西亞中文電影雜誌”或“馬來西亞獨立電影雜誌”,兩人有點感冒。他們想做的並不限於“中文電影”或“獨立電影”,而是一本以華文為媒介語,向讀者介紹馬來西亞各語言電影的獨立雜誌。
《無本》創刊最初的資金是葉瑞良的花紅,“有一筆錢不懂要做什麼。”他的電影求學路以英文和馬來文為主。想想,自己本來是華文閱聽人,而有關本地電影的華文刊物,那麼多年來只有許維賢所著《華語電影在後馬來西亞》。
葉瑞良想做的是紀錄當下。他大可用最熟悉的影像,成立YouTube頻道談馬來西亞電影,最後卻想挑戰不一樣的——辦雜誌。為何選擇紙本?愛看書的林漢龍認為紙本有觸得到的溫度和浪漫,也不會被網絡廣告打碎閱讀板塊。至於葉瑞良,堅信藍海策略,“我唯一的信心就是沒有人做過。”
有了想法,5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組成核心團隊。此前他們只編電影節手冊、文宣,只有主編安角有編採經驗。團隊不受薪,架構沒有科層高低之分。葉瑞良和林漢龍即便掛名創辦人和執行人,找到適合的受訪人選也要做好提案,推薦給主編。
團隊各有正職,第一期慢慢走了9個月終出品,卻是眾人最舒服的步伐,此後一年一刊。每一刊出版,這頭還忙著銷售,另一頭招募新成員。第四期起,潘舜怡接任主編,又讓讀者讀到不一樣感覺的《無本》。
如此流動的團隊,是為雜誌新浪潮之“新”。
第一本中文建築雜誌
疫情兩年裡創刊的還有地方雜誌《麻河時光》和建築雜誌《草稿》,幕後推手是來自麻坡的建築設計師張國強。創辦《麻河時光》是想重新思考家鄉土地,麻河總與輕生新聞掛鉤,換個角度,其實有很多人文故事可以扭轉麻河的形象。
“《麻河時光》是誰都可以寫的。”張國強說,安娣手寫的稿件,小孩的畫作,他們都接受。製作模式有點社區營造的感覺,眾人都可以參與,集結力量,認識自己生活的土地。
《草稿》不同,是建築專業雜誌,製作相對嚴謹,團隊全都是建築科系畢業的青年。創辦雜誌有一點私心,張國強想透過內容和議題發想,接觸更多圈內產學界人士,當作學習。同樣的,華文圈子尚未有一本建築雜誌。藉由看得到摸得到的載體,他希望更多人意識到有一群人在努力著,才最快有營收讓營運系統滾動起來。
團隊將《草稿》稱為“雜誌書”,價格經計算定在60令吉,叫雜誌書似乎合理些。當然,他們明白得端出相對價值的內容。張國強有感,相較《麻河時光》,讀者對《草稿》比較嚴格,對排版、內容、採訪細節都很挑剔,有助進步。
他也不賣關子,下一期主編何凱晶將頂替他成為總編,接下來3期都換主編。“如果一直在做同樣的東西,久了會倦怠,所以讓更多人來參與策劃。”如此靈活,張國強坦言,是有意識地逆向而行,既然傳統雜誌式微,更要打破傳統運行模式。“雜誌最好賣一定是第一本,那就要把每一本都做起來像第一本,保有讀者的新鮮感。”
丟掉舊形式,“新”才有意義
雜誌新浪潮之“新”,是人員、內容、模式之新。紙媒出身的莊家源看《城視報》、《麻河時光》、《無本》、《草稿》等雜誌說,“因為不拘於、不甘於舊有模式,敢於丟掉舊的形式,這個‘新’才有意義。”
“但是,我們必須去看很原來的問題——這些刊物基本上沒有廣告,沒有發行系統。”他語帶嚴肅,“沒有下游的支撐,整個產業鏈其實是不完整的。但不代表不能這樣做,而是要在不完整裡不斷尋求可能。”這是現實問題。這批做內容的人,得到一本新鮮出爐的刊物後,馬上開始下半場,換個身分去賣雜誌。
另,沒有廣告收入,雜誌如何找錢?在小眾市場裡如何尋找更大的群眾?在更大的群眾中又如何保有性格與靈魂?“我覺得這些都值得在這波新浪潮討論,會越討論,越辯越明,這個‘新’就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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