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浩 | 批判遊神

2017年，新山南方大學學院出版的《戰前報章有關柔佛古廟遊神文獻資料輯錄》學術單刊，收錄了從1888年至1941年間，刊載在新加坡中英文報章上有關新山遊神的逾五十篇報道。相較於英文報刊偏重於報導活動安排和現場熱鬧氣氛，戰前中文報章對於新山遊神則更多持社會批判立場。舉例來說，距今一百年前的1921年，新加坡《新國民日報》於新山遊神兩週後的3月17日，刊載了一篇題為2017年，新山南方大學學院出版的《戰前報章有關柔佛古廟遊神文獻資料輯錄》學術單刊，收錄了從1888年至1941年間，刊載在新加坡中英文報章上有關新山遊神的逾五十篇報道。相較於英文報刊偏重於報導活動安排和現場熱鬧氣氛，戰前中文報章對於新山遊神則更多持社會批判立場。舉例來說，距今一百年前的1921年，新加坡《新國民日報》於新山遊神兩週後的3月17日，刊載了一篇題為《柔佛賽會的情形》的報道，提到了當年遊神的諸多細節，包括眾神出巡、舞獅、演大戲等花絮，並將柔佛古廟遊神批評成迷信、浪費且無益的舉動，非但“為外人所竊笑“，”即有識者亦均嗤之以鼻”。

《柔佛賽會的情形》報道刊出不久，《新國民日報》再接再厲，在接下來一週左右的時間內，連載了一篇題為《對於柔佛迎神出遊之感言》的長文。這篇文章以讀者來函的形式出現，作者署名何醒民，對當時的柔佛古廟遊神提出三大批判。首先，他認為當時中國正處在軍閥割據的混亂年代，此時勞心勞力去辦遊神，只會讓祖國及華人自己蒙羞，“不獨貽笑友邦，抑亦自貶人格”；其二，他認為20世紀的潮流是棄舊迎新，遊神活動是落後守舊的行為，只會顯得當時僑居柔佛的華人，“舊惡習尚未掃除、反增進神權之鬧熱”；第三，他認為遊神不僅勞民傷財，放鞭炮則“即易燃燒·又礙衛生”，威脅人們的生命財產安全！

可見，當時馬新華人社會的一批知識分子，將國家興亡視為己任，既反對迷信守舊，同時也鼓勵華社節約，將財富花在興辦教育、啟迪民智上。在這種氛圍下，柔佛古廟遊神很自然地成為眾矢之的，對於遊神的批評幾乎充斥在戰前每一篇關於遊神的中文報導當中。然而，正是透過戰前這些知識分子在報章上冷嘲熱諷的細節，反而讓今天的我們得以一窺遊神的昔日風采。例如一百年前何醒民的連載長文，就是如今傳世史料中，最早詳述柔佛古廟遊神五幫隊伍構成的，為歷史研究者與愛好者留下了一份瞭解戰前柔佛古廟遊神活動的珍貴材料。裡頭所描繪的遊神元素，如廣幫的醒獅、潮幫的扮仙、福幫的搖神轎等，都尚在今天的柔佛古廟遊神裡能看得到，且依舊是其魅力所在。

作為一個華人宗教民俗活動，對於柔佛古廟遊神而言，反對迷信、提倡節約、乃至環保衛生的呼聲，百餘年來似乎從未停止過。如今百年大疫，又讓本著“風調雨順，合境民安”寓意的遊神面對新的挑戰。遵循SOP的限制，違反SOP的指謫，柔佛古廟遊神傳統正如往常一樣，在變遷的時局中不斷被形塑，透過手機屏幕觀看遊神直播的人們，也在見證著遊神傳統與當代價值漫長對話的又一次變化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