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活？/餘棋華（新山）

許多年前，總想著人可以怎麼活得簡單，又能自給自足。

那時看了18世紀梭羅的《湖濱散記》，覺得好。原來在森林裡勞作兩個月就可自給自足一整年。他建了小屋，裡頭一張床，另有椅子。有人送他地毯，他拒絕。全年配合季節來栽種，收成多餘時還可賣錢。偶有小動物進屋裡來，那也真可愛。這樣清心又清新的活著，沒急事，不煩心。現代人忙著接送孩子，他無子女，但他也有他自己的接送——接日出，送日落。

梭羅能文善武，放他在荒山野嶺必不死。吾舉斧乏力，耕作曬昏，存活率低。

許多年後，看到臺灣有個舒國治，他可以在午後穿街走巷，吃得經濟，又那麼閒閒無事，這真合我意。他沒房貸沒車貸，也沒想老來要對自己如何交代。存摺裡沒幾個錢，他有這樣不安全的安全感。吾天性愛計算數目字，日日計著進算著出，月月總結，然後再來一個明年預算案。算的安全感與不算的安全感，我形成不了舒先生的樣式。

近兩年美國的電影《無依之地》也真好。車子就是房子，一直走，有永遠看不完的風貌，永遠不知明日會遇何人交何友。山巒海景不斷移動，身邊人物常轉換，人生遂無比遼闊。我輩仍處在左有牽絆右有掛心的境地，我的廣闊是我頭上那片天，真的去不到那種灑勁。

新近有白領人工程師成藍領人農夫，翻轉他的人生。不必去到荒山野地，自足之餘，亦可賣錢。那是城市裡的一篇報道，這人在自家屋子側邊的地，用水耕法往上種，下面池裡養魚，還是千條魚呢。這方法可行，只需屋旁一塊地，簡單得多。可我的黃姓朋友作了嘗試，單單種小白菜，它依然長不壯。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次次失敗仍繼續，不知道距離功成還有多久；這樣子的愛迪生精神能有幾人。

所以呢，年年歲歲，還與年輕人同夥尋找人生的方向——我們應當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