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鳳雲｜減塑的一小步

的確，聯合國環境大會上通過的不是明天生效的國際公約，塑膠汙染不會轉眼消失。這次大會通過的是設立一個政府間談判委員會。接下來幾年，我們會看到這個委員會不停地“談”。談呀談，談到2024年也只談出一個“草案”。草案之後還要繼續“談”，談到世界各國都滿意、定案、簽署並批准相關協議，恐怕還需要好幾年。對潑冷水的人來說，他們最擔心的是這些人談到口水都幹了，什麼也談不出來。

我常說在環境問題上，我們最不需要的是空談而無所作為。但和咖啡店裡的空談不同，多邊談判的最終目的是“談出行動”來。這樣的談是國際合作最重要的基石，如何談、找誰談、談什麼，都將決定協議的成敗，繼而決定人類在解決相關問題的力度。

我在工作中有機會參與到前人談判的成果中，親睹三十幾年前的談判如何影響今天幾十億人的生命，我說的是《蒙特利爾議定》。這份協議在1987年簽訂，通過逐步廢除氟氯碳化物來遏止臭氧層遭到破壞。這個被譽為聯合國史上最成功的國際協議，在三十幾年間成功根除近99%的消耗臭氧層物質，避免數百萬人因患上皮膚癌而死亡。

我國也是《蒙特利爾議定》締約國之一。環境部設立了國家保護臭氧層小組，在聯合國發展署的支持下管制氟氯碳化物的製造和進口、立法限用禁用、提供培訓，並利用技術轉移和國際資金協助受影響企業過渡到替代技術。

看到這裡是不是暈了？這就是這項協議最厲害的地方，它既複雜到讓人一看就暈，又能在人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幾近根除氟氯碳化物在我國的使用。若今天你到電器店購買冷氣機，不妨看看標籤上的冷凝劑名稱，你再也找不到氟氯碳化物的蹤跡。這多虧幾十年前的冗長談判和我國數代公務員的努力，終將“談”化成了行動。

多邊談判和國際協議並非百試百靈，歷史上也有許多不那麼完美的例子。如2015年巴黎氣候峰會談出來的巴黎協議，各國的氣候承諾被批不足以將地球升溫控制在2攝氏度以下，第二大排碳國美國甚至在特朗普政權下退出協議（拜登政府後宣佈重新加入）。國際協議的成敗往往受協議框架的強弱、締約國局勢等因素影響。而這些，只得靠一次又一次談判來鞏固。可以說談判桌上的每一小步，都是人類的一大步。

現在討論這個塑膠協議的成敗還為時過早，我們要做的是繼續“談”。接下來的幾年是關鍵，老百姓如你我應積極參與政府徵集意見活動並大力實踐減塑生活，讓政府知道管制塑膠是民心所在，助推我國政府在2024年接受具有雄心的塑膠協議草案。

《蒙特利爾議定》用了三十幾年才讓臭氧層破口開始縮小，這份塑膠協議又會帶我們去哪裡？我期待在我有生之年，能夠看到超市的一次性塑膠包裝大幅減少；我們的回收系統出現技術突破；我的下一代再也不必目睹海洋生物被塑膠卡死、噎死、餓死的慘劇，人類終將找到善用塑膠而不被塑膠反噬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