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月曆】魚/蔡曉玲

魚很記得這件事，在我大哥生日的那天叫我轉送大哥一本日本漫畫。我最後沒有收下那本漫畫，我覺得那樣太奇怪了，生日的人又不是我，而且我不知道該如何跟大哥解釋我的同學要送他禮物的原因。

我和魚上不同的中學，卻在某次聚會中重逢。我發現他的嘴巴好像沒那麼大了，可能是整張臉因為長大而張大，顯得嘴巴大小也正常了。我很好奇他還能吞進自己的拳頭嗎？

他馬上表演給我看。完全沒問題，沒有卡住。

也許長大的不只是他的臉，還有他的個性，他不再像以前那麼聒噪，唯一不變的還是喜歡送我別人不會送的禮物。

他送我一本他用了很多年的日文字典。那樣的體積的書我偶爾也會收到，不過都是基督徒朋友送的聖經。我不曾收到字典，所以覺得好特別。

除了送我字典，他還送我濱崎步的音樂電影。內容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濱崎步穿著和服睡在一條船上，像是要遠嫁的新娘一樣。

我從家鄉來吉隆坡上大學的時候，魚正準備從吉隆坡飛去日本讀書。他那時候很喜歡巖井俊二的電影，推薦我看。

結果我也迷上了巖井俊二，每天在大學宿舍看《四月物語》。我喜歡看松隆子在一個人租賃的小套房裡吃咖哩，騎腳踏車去書店，坐在公園椅子上看書的片段。我把這些片段跟我的大學生活自作浪漫地聯繫在一起。我副修日文，每週一三五都有日文課。韓流當道，那時候中文系的同學幾乎都副修韓文，我對於可以安靜上日文課很開心。上完3小時的日文課已經是傍晚時分，有時還下大雨，雨聲滴答滴答打在傘上。那種時間被拉得很長的氛圍，是巖井俊二的電影場景。我撐著傘沿路背誦日文單字。雨，Ame。那時我在Sim Family中塑造了一個女人，名字就叫做Ameko，雨子。從雨中生出來的孩子。上日文的這段時間好像生出另外一個我來，一個撐著傘除了雨聲聽不見別人聲音的人。

魚說：看吧，我送你字典很有先見之明吧。

他得意的語氣竟跟當年無異。

他先去日本讀日文再去英國讀英文，他想成為翻譯員。我那時會想，如果有一天我在原地待不下去了，我知道他會收留我，這幾乎變成魚於我的存在意義。

後來很多事都變了，倒是應了我的先見之明，我們成了不結伴的旅行者，各自在天涯。難以置信的是，我們到了某天竟然連聯繫都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