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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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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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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18/03/2022

杨嘉仁

文学关键字

作文

文学奖

小说创作谈

杨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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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

文学奖

小说创作谈

【文學關鍵字】楊嘉仁/不再為校增光

作者:杨嘉仁

【小說創作談 / 六之四】

由於曾經被問“為何這篇作品不能得獎?”以及“這一區的作品為何不能進入三甲?”的問題,對校際文學獎評審工作有了陰影。在沒有參考書的情況下,我開始練習寫相對“長篇”的評語(比起過去的兩三行字),求深入,儘量條理分明,作品優缺點並列,拳拳到肉、用字精準,並要避開“可圈可點”般的字眼,甚至舉出需要改寫的部分,日久對評閱小說班功課也頗有助益。評語和小說一樣需要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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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獎項”的追問,反映了師長、學生們的執著不在創作,也展現文學獎功利的一面。國內舉辦校內外比賽和創作賽歷史悠久,近幾年更有所增加。沒有明說,但為了準備文學獎而辦的文學講座也多了,可見競爭激烈。多年下來真正“提筆”(這年頭是筆電)寫作的同學總在少數,除了寫作和工作、愛情、家庭、娛樂等的長期抗爭,年少時期在“競爭狀態”和種種規範下的書寫,是否是文學創作無法展開和延續的根源?好玩的題材無法盡情發揮、政治宗教不能碰、依循得獎模式、文筆在感官和心思敏銳的年少時期無法自由地展開“練習”並“開竅”、寫作能量無法釋放等,種種情況都可能堵死未來的“文學之路”。

不排除極少數同學很早已“開竅”,甚至識時務地分開作文和創作。但對大部分人而言,除卻文法問題不談,如果文字和思想上原本就缺乏一些“叛逆精神”和自信,固定的寫作格式一旦養成便難以突破(類似要改變“詩歌朗誦比賽風格”)。就小說題材而言,作者主動或被動,習慣性地圍繞親情、友情、校園、成長等,漸漸守在固定的範疇,可比喻為在一個“安全的遊樂場”寫作。稍微進入更多元的閱讀和影音世界之後,卻再落入“流行”的公式,如奇幻、科幻、網路文學等類型。

在校園文學的內外困局之中,我們還能不能要求新人不為導師、學校而寫,不為誰(包括自己)增光,至少帶著這種篤定,說是寫作“初心”的狀態、或長跑的“”節奏亦可,留一條文學的“後路”或“伏筆”?一份長期的、安靜的校園文學雜誌,或許比大大小小、熱鬧喧譁的文學獎來得重要。

年輕作者若選擇熟悉的題材,原本是自然而然,無可厚非,但新意總是難得:“生活小說”中親友人物性格常見,生活詩意平穩,和複雜人事保持著距離。如果作者忠於這一切,帶著“打卡”的心情,把美好生活的氛圍完整地帶進小說,角色處於人生的“黃金時代”,沒有任何外力能衝擊這一切,情節沒有意料之外或對比下,故事“不經一事”,不長“任何想法”,對龐大的、霸道的小說虛構世界而言顯得“虛浮”,依然是“”的。這階段的作者是抒情的,或許還不曾感受虛構的樂趣——這種樂趣來自長期奮力書寫的“練習”,常要挖空心思(這年頭說“燒腦”),苦中作樂,類似馬拉松跑者的體驗——讓人眼前一亮的風景總是在某個轉角處,陽光穿透進來,萬物發光,而涼風習習,關鍵是必須一直跑,剛好抵達那個時空。

村上春樹可能說過類似“讓不熟悉的事物穿過自己”那樣的話(那本書壓在書房某處就不找了),少有地提醒新人作者。或許像記者天天面對不同的採訪對象和事件,到現場和新聞“碰撞”,書寫不熟悉的事也是小說的“練習”,特別是發生在不同個性和背景的人物,這年頭說“同溫層”外的各種“人設”(不知是否符合規範),讓文字走出去“冒險”,甚至像演員般投入不同角色和故事而走不出來。小說內容在很大的程度上需要“自我”的消失,以讓角色們能夠活得更好更自在,但不意味著作者需要遁入空門。對“人物”細膩入微的掌握,能讓小說中人物之間的關係、互動和距離,在虛構中顯得真實,也讓常常多事的“敘事者”,日久之後懂得剋制自己

若取材各種電影和流行小說,各種目不暇給的恐怖、戰爭、動作、探險、考驗、喜劇、犯罪、社會等題材,用他人的形式說自己的故事,或在同一個故事世界中開拓自己的“地盤”,短期內作為“練習”是“有用”的,至少對文字訓練、想像力而言。但常見的情況是,新人作者並沒自覺要說“自己的故事”(不同等於“自己”的故事),只求寫出他人的故事形式。曾經有小說班學員寫了武俠小說,金庸的各路人馬和頭頭都來了,來個恩怨大了斷的終極打鬥,情節有所不同,但人物和武俠世界都不是新的,只是把裡頭的人事移動了位置。如果有寫“自己的故事”的自覺(先別說“自己”的故事),他人的想像世界畢竟是個有距離的“二手經驗”,和自己的想像世界是沒有必要達到一致或者去“迎合”的,再說市場上多“產品”而非“作品”。

若養成堆砌情節的習慣,似乎從此走上中長篇小說之路,可能會碰到一處險境,就是遇見眼尖的讀者,他們挖空情節之後,發現找不到作者的心思,然後說:“這個故事沒有告訴我們什麼。”如何在各類小說題材之中安頓自己的想法(板起面孔說的“中心思想”)也需要“練習”,往往心和手的距離是難以拿捏的,常常兩頭不到岸。但小說中的想法不是道理,小說切忌說教,否則裡頭的人物都會失業,情節和場景都要偏廢。如果只剩下說教,也只能歸類為議論,或道德小品;如果處處“價值判斷”,急於下定論,小說的骨架便東歪西倒。然而小說的主題沒有對錯,特別是在任何題材都可以寫(都被寫過)的年代,在小說班或講座談“關於小說的主題”是艱難的,點評小說功課也一樣,我都避開直接談論題材和主題,其中也是因為這裡頭可能有作者個人的選擇和切身的理由。

無法不面對的現實是,年輕的敏銳、勇於說話的狀態,乃至希望得到答案和意義的理想,能否適應小說甚至所有文學體裁中都需要的節制,並從中找到一點樂趣?處理題材和呈現主題的方式、對題材的感受力、思想和心境,都會因時間這個巨大的力量而改變,很多小說需要時間的沉澱,經歷各種磨損,才能在一個對的時間點逐漸成形——說多了就有倚老賣老的味道了。(編按:本系列每月第三個星期五刊出。)

延伸閱讀:

【小說創作談 / 六之一】楊嘉仁/讓人心律不整的小說
【小說創作談 / 六之二】楊嘉仁/小說之門?
【小說創作談 / 六之三】楊嘉仁/說不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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