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
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木蘭辭〉
kaki arnab jantan meloncat-loncat ketika diangkat,
sedangkan mata arnab betina berkejap-kejap;
pabila berjalan berulang-alik kedua-dua arnab,
bolehkah jantinanya dibezakan dengan tepat?
——碧澄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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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華資深作家碧澄至今仍持續主編《風雅頌》詩刊。他翻譯的〈木蘭辭〉收錄其中,讀起來字句雖長,無法完全滿足馬來傳統詩歌的音節限制,但大部分詩句仍嘗試押尾韻。
問他這樣算認真閱讀嗎?“算。”他點頭,似是欣慰,還分享古詩馬譯不能單純翻譯原意,否則會像說明文,譯時切記保留詩的韻味。
“我的原意就是讓廣大社會相互瞭解、交流,卻沒什麼人看,朋友也只是說我很有毅力。”他感慨,那些年參與翻譯中國古典名著,沒有多少套流入馬來圈子,多數都留在華社學府。過去他在報章每日翻譯一則馬來文新聞,順便講解文法,現在報章沒有多少版位。就連想要出版作品,出版社都反問印來有多少人看?或許,被翻閱最多的,還是他編的Kamus Perdana(最新馬來語大詞典)或Kamus Kembangan(全新精編馬華英大詞典)。
碧澄的書房裡,壁櫥上貼了一張A4白紙,寫下2021年至2022年的目標:奮發圖強(小說)、逆水行舟(詩、散文)、50馬來長篇小說內容簡介(1&2)、馬華文學史新編……桌上有一夾板夾著另一張工作項目清單,許多完成的已用藍色熒光筆劃去。電腦鍵盤邊又有一疊紙是每日待辦事項,他指著記者的名字說,“吶,也有寫你今天幾點來。”
80歲的碧澄,原名黎煜才,曾任小學、中學老師和副校長,退休後加入出版社編書、字典。多年來持續寫作,涵蓋廣播劇、小說、散文、評論,至今仍保持高產量,被譽為“多產作家”、“多面手”。多產靠的是自律,每晚睡前,他先想好隔天要做什麼、寫什麼、譯什麼,若精神不好就休息。“因為不要浪費生命,時間就是生命嘛!”
習慣自小養成,碧澄歸功父親。自小家貧,米也只能一斤一斤買,朝不謀夕。父親灌輸的觀念是,要改善家境就得用功、努力,一定要勤勞。也因此,戰後反帝國主義、反殖民主義高漲,學潮四起,儘管身邊有很多熱衷學運的同學、學長,他也選擇不參與,專心學業,打零工幫補家用。
50年代學運熱火朝天,學生在校園慷慨激昂演講;學長邀他去家裡看的盡是左翼思想的書;同伴邀他參與聯絡活動,唱跳〈找朋友〉。班上同學一個兩個突然消失,“一種可能回中國了,一些則進入森林(加入馬共)。”
碧澄說,二戰後生活困苦,很多不讀書的少年加入私會黨。再不然受到左翼思想影響,嚮往理想美好生活,反抗殖民與帝國主義,選擇進入森林參與抗爭。“不懂可不可以說是人格分裂,我同情他們又沒有親近。”碧澄坦言,父親當時嚴厲勸阻,要他不要和學運分子走得太近,擔心危險。儘管父子倆都同情學潮,也多少認同他們的思想,卻始終沒有參與行動。
不免聯想起我等年輕這一輩經歷的“抗爭”。淨選盟運動之初,家長不讓孩子外出抗爭,擔心鎮暴部隊、催淚彈、水砲、警方扣留等。碧澄認為不能類比,如若當時冒著危險進森林,不一定會達到目的,還可能一衝出去就給人打死,儼然雞蛋碰石頭。“在當時來說,我也沒有太多選擇。”碧澄認為,生活把人逼得太緊,不去參與抗爭是很自然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人生目標。
國語字典編者的馬來文竟然是中學後才學的
碧澄少時的志願是到報館翻譯國際新聞,後來為什麼當上老師?當年鄰居是校長,兒子也報讀日間師訓學院,父親要他找個鐵飯碗,催促他跟著報名。第一次報名不過關,只因太心急,還不足歲。後來,才升上高三,他就肄業轉到師訓上課。
不說不知,那時他才真正開始學馬來文。想不到吧,華裔學子仰賴的國語字典,幕後編者竟然比你我還遲開始學習馬來文!碧澄記得,小學六年級時校長安排了馬來老師來上課,還提前分發課本,怎知當天老師沒來,課本又全數收回。
中學時也沒有馬來文課,為甄拔師訓,他才報名夜間補習班。從小到大他都活在華人社區,講廣東話,周遭沒什麼馬來人,完全沒有說馬來語的環境。“當時的馬來老師很好,學了3個月,我就可以寫信,學會simpulan bahasa(成語)了。”
進入師訓,除了華文,可選第二語文。獨立之初,講師鼓勵選擇國語,即馬來語,全班約70人有60人都選國語。然而,條件是備有初級文憑會考(LCE),碧澄為此花時間看比南利(P. Ramlee)電影,到新聞局或印尼使館索取文宣當讀物進修。眼前這位按表操課的多產作家,可真是自少時就非常自律,是為達目標努力再努力的人呀。
“馬來文還是要學的”
此後,碧澄與馬來語結下不解之緣。雖生活環境馬來朋友不多,可教學、編寫字典都與馬來文為伍。除了中文寫作,他也以真名Lai Choy創作馬來文小說。由國家語文局出版的短篇小說《Migrasi ke Selatan》(南渡),同名篇章榮獲1988/1989年“馬來西亞文學短篇小說獎”。在報章上,他開設欄目每日翻譯一則馬來文新聞,順便講解其中文法。
如此誠心教學、推廣馬來文,碧澄不掩飾灰心,覺得帶來的影響力不大,好像孤軍作戰。把興趣化成寫作、專欄,賺取寫稿費,也收穫滿足感。但他漸漸體會到,原想致力促進社會交流,相互瞭解,其實成效不大。
問及時至今日,似乎一談到馬來文教學相關課題,華社都很有意見。其實生活上、工作上也常用到馬來文,人們卻對這個國家語言頗為抗拒。這名退休教師認為,政府和華社都需負上責任。自獨立初期就端出的國小母語班政策(Pupils’ Own Language,POL)從未良好貫徹。(注:政策之下,國小裡若超過15名家長要求,校方就得開設母語班。)
再來是社會風氣,人們重視英語遠超於馬來文,甚至是母語華語。為方便將來出國深造,或職場所需,許多家長都灌輸孩子英文至上的觀念。於流行文化,碧澄也認為中文電臺常播英文、韓文、日文歌曲,就是沒播馬來文歌,馬來電臺反之亦然。
回想獨立之初,許多年輕人,甚至書記、老闆等專業人士報讀夜學班學習國語馬來文。他教學時,學生多平等看待各個語文,越到後期,英文地位越來越高。“可能是政府政策不夠開通,誠意不足,華社很怕‘得寸進尺’;華社也太過重視孩子升學就職所需,認為英文比較重要。”
也不知讀者是否認同碧澄,抑直搖頭反對?但作為退休教師,縱橫華馬雙語的資深作家,他的忠告是“馬來文還是要學的,不要敵視、輕視。”碧澄說,“我對語文沒有偏見,也自學日文、爪夷文。還是希望學生重視馬來文,三語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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