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2021年第十一屆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馬華作家陳政欣的最新著作《武吉演義》獲得了長篇歷史小說評審推薦佳作獎。
《武吉演義》(仍未正式面世)是陳政欣去年剛完成的“文學武吉三部曲”之最終曲。然而,真的是“最終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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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武吉演義》,作者仍有一些細節與想法沒寫進小說文本中。
本期【全民讀書會】就讓陳政欣本人,為讀者娓娓道來當中的故事。
我於2014年出版了散文集《文學的武吉》,2015年出版了短篇的小說集《小說的武吉》,2021年完成了長篇小說《武吉演義》,3本書都以“武吉”為名,組合成我的“文學武吉三部曲”。
長篇小說《武吉演義》完成於2021年5月,獲得2021年臺灣第十一屆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之“長篇歷史小說評審推薦佳作獎”。
獲得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評審們的青睞與賞識後,我第一個想向自己提問的問題是:
❶為什麼要這樣書寫武吉?
在我完成並出版《文學的武吉》時,我就著手啟動了《小說的武吉》的出版策劃,並在《文學的武吉》的後記裡預告第三部武吉鎮系列將是《意象武吉》,想借用詩歌之美來撰寫武吉的詩意象。現實是,我掙扎了一段頗長的時間,還是找不到作為詩人應有的感悟與神采,當不成詩人了,寫不了意象武吉。
我是個喜歡幻想,甚至是胡思亂想的人。
我就想,何不在真實的想像上加上推理延伸,不要政治性的高調與民族主義的臊騒,而是原原本本真實地,書寫這些年來一直在武吉鎮的平面地表上,活生生堅韌傳承生命的,世世代代的鄉間父老長輩們的生活軌跡。
就這樣,我在筆記型本電腦上開了個《武吉演義》的檔案。
《武吉演義》的時間段設置於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頒佈無條件投降)後開始,到1948年6月18日(英殖民地政府宣佈所有馬來殖民地全國進入“緊急狀態”)為止的近3年期間。
1945-1948年,歷史學家稱之為“戰後和平時期”;之後的1948-1957年期間,是“抗英民族解放戰爭時期”。1957年8月31日脫離英國殖民地獨立建國,成立馬來亞聯合邦政府。1960年7月,馬來亞聯合邦政府宣佈結束了實施12年的“緊急狀態”(1948-1960)。
我於1948年誕生於武吉鎮上火車站路附近的一間小木板屋內。我爸在巴剎街開了間雜貨店。八九歲(1956/1957年)時就被老爸指派到巴剎(菜市場)對面的雜貨店裡拾頭撿尾地(除了上學時間外),當起小夥計。那時武吉鎮上基本已經進入獨立前後的安定期。從1960年上中學以後,直到1970年離開到新加坡上大專,整十多年我都住在武吉鎮巴剎街上的雜貨鋪頭裡,成了武吉鎮上地道的巴剎仔。
1948年之後,“緊急狀態”在武吉鎮上執行,山老鼠(馬共)也還在鎮內潛伏,在山上竄走。白天,英國軍官(沒幾個)和印度裔軍官率領印度裔的軍隊和廓爾喀軍,以及一些零散的馬來軍隊,在鎮上街頭巷尾亮相。夜晚後,稀落的暗影,詭異的腳步聲,陌生唏嗉的傳遞,還有時不時的槍聲,手榴彈爆炸聲,這些那些的,對武吉鎮的巴剎仔的我來說,是日常生活裡不能迴避的節奏。
每天在雜貨鋪裡,面對的都是到來購買五分一角的蒜頭大蔥,幾塊錢的米糧豆菜的印度大媽或馬來姨娘,成年的大人叔伯長輩,無論是華人巫族或印度裔,大多沉默寡言,不談政治上的話題。鄉親的長輩們,對武吉鎮境內的政治與軍事形勢,大都能互相會心會意迴避這類話題。熱衷於談說國家政治、殖民政府或時事的,反而是那類我爸常嘲諷為“吃紅毛糞”(受英文教育)的,懂得英語的華人子弟們,並且還喜歡和能說上英語的馬來人和印度人攪和在一起,談論一些獨立建國的大課題。
那時,我們都知道武吉鎮內鎮外都有“山老鼠”。但誰人是“山老鼠”,大家都心裡有數地會心會意迴避這個問題,只是會在某段時間後,感嘆唏噓地說:某某某,這麼久沒露臉,是永遠離開了。
我哥大我11歲,1945年二戰結束後的幾年,他也已是到我爸雜貨鋪頭當“小夥計”的年齡。我曾問過他,他說:那年代,鎮上哪個人是抗日軍,哪個人是“山老鼠”,他從沒想過。鎮上的大叔大伯們,都是很和氣的,老爸還時常送米送油送雜糧上山去呢。
那個年代,在馬來亞的土地上,中央山脈森林邊陲的眾多華人小鎮,如霹靂州的安順、金寶、江沙或雪蘭莪州煤炭山等,都和武吉鎮有共同的相似處境,都一樣是一群只講不同籍貫方言的、不談時事不講政治的、只堅韌樸素地生活著的鄉親父老,也有一批口操流利英語比較願意發表意見的受英文教育的華人。
武吉鎮基本上是這片土地上華人邊陲小鎮的典型。
我的文字,基本上就是要為這樣的鎮民而書寫的。
❷在2021年第十一屆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贈獎典禮手冊裡,評審之一的作家平路提了建議:
“而在某些章節之後,作者特意標明此章節使用之語言應是另一種,固然實話實說,卻令原本沉迷於小說中的讀者少了點閱讀趣味,這樣的被迫“出離”是否有必要,或者是否由不同的語境來切換文化與語言,皆與作者商榷,作者可以在未來作者品中斟酌。”
確實。在第四章的五段文字的尾端,我確實以小型字體註明該段文字內的對話是採用武吉鎮民的哪一種方言,其中甚至有些印裔行政長官(剛從印度調派過來),都需要懂得英文的鎮民來為馬來文和華文方言做英文的翻譯和溝通的工作。這確實是當年武吉鎮上的語言環境。華裔鎮民以各籍貫的方言,也以馬來語和英語,融洽地生活著,中國的國語(普通話)反而是少有人用。
在這種語言環境下,只能講方言的武吉鎮民對政府行政等政治課題,有著語言上的隔閡與冷漠,也只有懂得英語和馬來語的華裔鎮民,才會舒暢地參與獨立建國等的政治議論或活動。方言和語言,在那個年代裡,多少也反映了華裔鎮民的政治參與情緒。語境的切換是要表達鎮民的語言與政治的參與上,有著必然的因果效應。
我也只是在第四章裡做這樣的表述。
我感謝平路的建議。
❸平路也說:
“惟小說涵蓋的3年仍屬於矛盾到達衝突高點的前奏曲,似乎令人期待作者(數十萬字起跳?)包括了更長年月(或是至少從1945年寫到1956年)包括了更多的前因後果的(想來超級大)大河小說。”
平路的建議,正中我的心坎,尤其是“大河小說”4字。
我決定:在兩年內,以武吉鎮的父老鄉親的那些年的軌跡為主軸,馬來亞半島的眾多邊陲小鎮的共同體背景,再撰寫一本《武吉演義》下集,時間段設置在1949年到1956年間。
《武吉演義》內容摘要:
長篇小說《武吉演義》的時間段設置於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頒佈無條件投降)後開始,到1948年6月18日(英殖民地政府宣佈所有馬來殖民地全國進入“緊急狀態”)為止的近3年期間。
1945-1948年,歷史學家稱之為“戰後和平時期”;之後的1948-1957年期間,是“抗英民族解放戰爭時期”。1957年8月31日脫離英國殖民地獨立建國,成立馬來亞聯合邦政府。1960年7月,馬來亞聯合邦政府宣佈結束了實施12年的“緊急狀態”(1948-1960)。
在1945-1948年這段時空的“戰後和平時期”內,在馬來亞半島西北檳榔嶼(檳城島)對岸威利斯省中部的武吉鎮與周圍的一片水土與城鎮的土地的空間上,《武吉演義》內的人物與事件是一步一腳印地隨著這3年的歲月在這小鎮裡或躊躇或蹉跎或蹣跚走過的事蹟。
小說的主要人物是武吉鎮上社會領袖群與鎮民,既不參與日據時期的地方行政,也沒有任何政治的參與權或發言權:即便是在地方保安秩序,或應對抗日部隊的行為與策略,也只能是逆來順受,安順平實地生活著。
在太平洋戰爭日本軍政府入侵之前的殖民地時期,到和平後的這3年(1945年到1948年),及之後的“緊急狀態”和到1957年8月31日馬來亞聯合邦獨立建國前,武吉鎮的政府行政架構基本上都是由馬來亞的本土印度裔或從印度調派過來的印度知識分子或行政官僚等精英所把持。影響之下,武吉鎮的經濟金融與法律界,都深受印度人精英的掌控。
小說裡,縣長署、警署、鎮市、鄉村等的政府行政系統與程序上依據英殖民地政府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格局。
《武吉演義》正文共12章。
每一章的正文都始於一個年份的某個月,如“1945年8月尾”,“1946年8月中旬”,是每一章的正文。
由於人物或情節的前因需要介紹,我設置了短文“前言”,主要是回溯並敘述1945年之前的前因。
武吉鎮人物在1948年後也參與馬來亞建國的政治構建裡,所以也設置了短文“後話”,以伸延進入1948年後時代,稍微講述下這些人物後來的事蹟。
【第一章】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佈無條件投降後,接著下來的8月裡,武吉鎮是處於一種焦慮、惶恐、驚悚、不安與波譎雲詭的狀態。日本侵略軍還佔據在這片土地上,是股凜冽震懾的軍事力量,厚重地壓抑著鎮民的神經。駐紮在鎮後山頂上的抗日軍也悄然沉寂下來,但隱藏在暗處的緝殺捉拿華人漢奸的行動已在陰鬱的氛圍裡啟動。鎮民們惶惑且躁動,患得患失,陰影潛伏在鎮內各處角落。原本潛伏已久的黑社會勢力,也蠢蠢欲動。
日軍司令發話說是停戰休整,並通過抗日軍的暗哨和華人社領向抗日軍領導發出休戰的嚴厲警告,其實對峙的雙方,都隱藏在暗影裡,互相揣摩和盤算著。
武吉鎮社領林特雄與陳懷德等人出面維持鎮面上的和平氣氛,在日軍軍部與抗日部隊傳遞訊息,日軍的保安隊隊長花豹正待尋仇出擊,就被日軍司令管制。在日軍的示意下,馬來村長也露了臉。暗地裡,武吉鎮社領也跟抗日軍軍長見面協商。
【第二章】
9月初,盟軍情報員陳厚昌也被指示來到武吉鎮,伺機與抗日軍首領磋商維特鎮上的和平。保安隊隊長花豹被山上的行刑隊狙殺,本土的印裔警長也沒有訊息。陳厚昌會見山上抗日軍的領導不果,卻也在武吉鎮上會見了各方的武裝勢力和日軍司令員,為武吉鎮爭取到暫時息戰的協議。
【第三章】
9月中旬,陳厚昌再被派到武吉巡檢武吉鎮一帶火車鐵軌的狀況,並會見了已恢復辦公的印裔警長及英殖民地政府剛委任的縣長,商議了鎮上的行政程序。過後陳厚昌與陳懷德見面,議論著時,收到山上抗日軍營內發生了一宗命案,一名抗日隊員被刺身亡,死者是陳厚昌的堂侄子。
【第四章】
10月,英殖民政府已經回來檳榔嶼,武吉鎮的縣署已經正式恢復辦公,也陸陸續續地召回去失散的前職工和招聘新職員。受英文教育的劉四福與王成就跟縣長蘇巴馬廉談論了局勢的發展,過後馬來宗教師哈芝也參與,敘述了武吉鎮上華巫年輕人的公務員就業問題。這裡,凸顯了英語的顯著地位,來自印度只懂得英語的縣長也要藉著劉四福的英語翻譯才能跟武吉鎮的馬來人和華人溝通。
【第五章】
11月初,抗日軍總隊長黑狗林在山上叢林深處與陳厚昌見面,交換了各自的訊息後,也解決了陳厚昌侄子在山上被刺殺的疑惑;各自也表述了各自的立場與原則。在得知日本軍人已全部撤退,兩天後,黑狗林還策劃了收繳日軍遺留在武吉鎮縣署倉庫內的各類軍輜槍械彈藥,車輛與腳車的行動。
【第六章】
1946年年8月陳厚昌的緬甸裔妻子已在檳榔嶼英殖民地政府辦公樓內工作,向陳厚昌傳遞一些英政府高官間的情報。陳厚昌到武吉鎮向社領們傳達政府形勢的狀況並上山會見中央某司令員。陳懷德卻也跟他透露他已被抗日軍的行刑隊盯上。武吉鎮的山上部隊暗地裡保護著他。剛到縣長蘇巴馬廉時,也被告知檳榔嶼政府已收到緝殺他的情報,並要他在警署內接受監護。
【第七章】
1946年11月。武吉鎮社領們打算在翌年復辦“旭陽學校”的華文教育課程。印裔富商魯姆地也從印度回到家鄉武吉鎮,信心滿滿要大展身手,恢復舊日的商業輝煌。在形勢侷促不安的狀況下,武吉鎮的社領們還是聚集在一起,商討恢復“旭陽學校”的校務。
【第八章】
1947年1月,縣長蘇巴馬廉召開了聚集華人、馬來人和印度人的精英及商業領袖的新年宴會,主要是探究來年武吉鎮的發展與政治情勢。武吉鎮各族社領對戰後的政局都頗有信心。會後,華裔社領也聚集商討華社面對的政治走向,國籍身分與華文教育問題。
【第九章】
1947年6月陳厚昌再次來到武吉鎮上勘察時,已感受到武吉鎮民異樣的眼光。他見到了印人魯姆地,也談論政治形勢。過後,陳厚昌在路上遭遇突襲,被剌受傷倒地。
【第十章】
武吉鎮富商杜文章和林特雄會見英國膠林園丘集團總經理。商議大宗英資園丘與礦業出售的程序,並瞭解到英政府在土地改革的意願和英資撤退的步伐,也透露了地方抗日部隊騷擾膠林園丘的種種劣行。
【第十一章】
1948年3月,抗日部隊首領會見武吉鎮眾華人社領,闡明部隊未來走向,並籲請認清政治形勢。眾社領也達致鎮民要參與政治團體的意願,並達成讓受英文教育的鎮民代表族群參與建國政治活動的共識。
【第十二章】
1948年6月16日,英殖民地政府宣佈局部“緊急狀態”。武吉鎮民在不知情下照常生活與辦事。
1948年6月18日,英殖民地政府在馬來亞全境宣佈“緊急狀態”,從此進入與抗日軍對峙的戰爭。武吉鎮民雖然照常平靜生活著,卻已懷揣不安面對未來。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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