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裡如新/丘素薇（勞勿）

結婚時，我花費了兩個月的薪水，定製了一套當時的標準臥房傢俬，包括一張床，高櫃（衣櫥）矮櫃（梳妝檯）各一臺。經過了47年磕磕碰碰的歲月，即便是真材實料精細製作的實木傢俱，也難免留下斑駁刮痕。我們曾刷上一層光面油，給逐漸失去光彩的表面增添些少“風光”。儘管如此，不管是人或物都敵不過歲月的流洗，我們的容顏改變了，皮膚長了皺紋；同樣的，這套傢俱表皮也出現魚鱗般的皺褶。

趁著廚房安裝壁櫃的當兒，請教老木匠能否給這套傢俱換套新裝。經過他詳細檢驗，發現當年純手工製作的床和櫃的架構很沉重穩實，櫃子裡的間隔板抽屜同樣沒有搖動鬆散現象。他承諾只需要換上一層“皮”，包管可以繼續舊物新用。

果然，經過木匠修復，加了一層新穎的光板，打磨拋光後，本來略見陳舊的床和櫥櫃立馬換上嶄新面貌，表裡如新，讓我看了覺得格外溫馨。他得知我有睡前閱讀的習慣，特地在床頭加了一片厚實的靠墊讓我靠著看書。木匠肯費時費力耐心維修，給舊物賦以新的生命更令我感動莫名。

老友評擊我修舊利廢的舉動極其愚笨，何不趁機換一套光潔明亮、既美觀又新穎的給睡房增添一點光彩？人老了，配上古樸的傢俬在在顯出我為人食古不化，如何融入日新月異，標榜“用罷即丟”文化的社會？

放棄有什麼困難？送人，丟掉或一把火燒掉，從此不復再見。特別是物質富庶時代，產品日新月異，網購也方便，但是還可以用的物件就這麼放棄不是暴殄天物嗎？

啊哈。她怎能明白房裡傢俱的獨特意義及我的許多回憶？孩子還小時，我工作忙碌，唯有臨睡前習慣和他們並排躺在床上，靠著床頭一起閱讀，或聽我為他們讀故事。其中有幾年，他們的爸爸到馬大深造，我膽子不大，尤其是下雨的夜晚，屋外風雨聲夾雜著蛙鳴蟲叫聲，母親孩子同擠在床上才得以睡一夜好覺。稍後，他們爸爸回來在中學當華文主任，每夜在梳妝檯書桌兩用的一隅批改成堆的作業本，我們則如常在床上看書直到累極睡著。啊，這可是一家人難以忘懷的溫馨時光。

感情是修理出來的

從修復還原舊物到用罷即丟行徑，讓我聯想到我們上一代人所不能明瞭的現代人婚姻觀念。以前物質匱乏，賺錢不易，而且兒女眾多，夫妻很多時候是生活艱苦牛衣對泣。縱然如此，他們依舊豁達地面對困難，一句話掛在嘴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忍一會兒就天光了。一家不知一家愁，不能眼看鄰家飯，日久生怨誰來判。雖然沒有立下山盟海誓生死盟約，但是白頭鴛鴦處處可見。離婚是聞所未聞的，離婚不是光彩的事，離婚的婦女甚至被冠上“生離嫲”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