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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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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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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29/03/2022

散文

彣霓

自述

散文

彣霓

自述

彣霓/此生乃是迷

作者:彣霓
圖:Centricstone

大抵不曾想過,有一天,我會發現,原來,我並不是我。

故事的開始是這樣的。從小,我都很好奇我是誰,所以當我在班級作文接龍活動中拋下“我,是誰?”這個巨大的問題時,我得到了一個官方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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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

這樣的說法既充滿個性又玄妙,然而它卻讓我產生極大的懷疑。真的是這樣嗎?“我”這個代詞就等同於“我”這個代詞?那“我的身體”,就等同於“我的身體”,而“我的感受”,就必定是“我的感覺”吧?

假如“我,就是‘我’”,那我必然要堅守我的身體、我的感覺、我的慾望、我的名字,還有我的權利,否則“我”作為人的存在,必將被腐蝕吞噬。

而這樣的吞噬,意味著“我”的死亡。

然而,當我奔走於生活的半徑,日常與他人的言行卻變成一個隱形的模具,改造我的言語,調控我的行為,統治我的身體與姿態,甚至連慾望的頻率與理想的方向,都被調伏有致。

我在模具分秒的膨脹中忽然預見自己極有可能變成一隻甲蟲,並且只要有人的所在,我就永遠難逃甲蟲的命運。

像一具美麗的漏身,我在每一步的行走中,掉落一塊塊塵泥。

我不想在這麼年輕的歲月裡死去,於是我開始與世界展開抗爭。為了避免“我”被吞噬,我開始用嚴肅而科學的語氣強調她者的身體、我的需求、我的存在、我的權利與恐懼。我要讓“我”活成“原始的我 (the original me) ”,而不是他人的拷貝。我要我的靈魂與肉身活成一個人應有的模樣,而不僅僅是一個女人。我要張揚我的生命,我要掌控情慾的頻率。唯有如此,我才能活成一個凡人本有的模樣,並且在身體的死去以前,讓意識永遠地活著。

我要永遠,永遠地活著。

然而現實往往事與願違,我在生活的漩渦中流轉,掉入更巨大的模具中。當我活成另一張臉孔,我開始懷疑,身體的行動只是一場生活的表演,有時,它升起的慾望與悲傷超乎我的預料與掌控。我開始相信,比起肉身的圓滑,內心的感覺反而是更接近真實而存在的憑據。

從我相信感覺是真實的那一刻起,我便對它展開了狂烈的追求。

如果生命隨時會死,快樂,就成了這場短暫旅途中唯一有價值的追求。

對於快樂的追求,我足夠敏感也足夠聰明。為了填滿七竅的慾望,我找來了各種不同的東西,用它一一填滿我的器官。我在深夜裡打開香薰噴霧器,滴入幾滴精油,然後把頭頂的水晶燈調到最溫柔的橙黃色,讓淡黃的液體在燈盞下流出來,盪漾在客廳。然後,我拉上厚重的棉被,在脖頸下墊了一個結實的靠枕,冷氣呼呼吹出來的時候,噴霧器撲的一聲,拉開迷幻的序幕。我舉起一小杯紅酒,把雙腳優雅地交疊起來。

看一出精彩的好戲。

色、聲、香、味、觸、法的戲法正在輪番上演。

我在凌晨時分開始感覺漲漲落落。電視機裡《婚姻故事》的男女主角正在撕裂婚姻的泡沫,有一種失重的興奮感迅速充滿我的身心,讓我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孤獨與不安。一種沒來由的緊張。我在這樣飽漲的快樂中感覺眼前的一切莫名地虛假而易碎。

一個人面對自己的時候,竟然懷疑自己是假的。

我拉緊棉被用雙手纏繞脖頸,觸到自己的時候看到一條條細小的蛇從我的皮膚上爬了出來,在恐懼與驚疑中盤繞而上,迅速變得肥胖巨大。

一圈一圈,當蛇把我的脖頸緊緊纏住時,我看到那條響尾蛇在黑暗中金光閃閃的鱗片。我緊緊抓住滑膩溼涼的蛇尾,鱗片上有甜膩的渴愛,蜜一樣的身體。當蛇身與身體糾纏在一起,我看到快樂如鱗片上的金光,一種極其細膩而虛擬的醜陋。

轉瞬之間,這樣細膩的質地變得粗糙而可怖。我在極度的疲乏中早已神識不清。我逃避恐懼,假裝昏睡,與蛇共枕。我輕撫它的身子,躺在名利、勝利、優越、擁有這些名詞之間搖搖擺擺,醉倒在這條蛇的懷裡。

爾後某夜臉皮兒一紫,身中劇毒,昏了過去。

經痛。痛到半死的時候倒在床上,經血汩汩流出將嘔未嘔之際,所有從前的貪愛與歡晌就化作了夢幻泡影。翻來覆去中忽而悲從中來,我不禁淚溼雙眼。三界之中,我到底流浪了多久?無量劫以來,我到底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錐骨之痛?

你是誰?我為什麼舍不掉你?我要怎樣才能割捨掉我自己?

我在走路的時候低頭默唸“貪愛重罪。貪愛重罪” 。然而即便我知道那是一碗可口的毒藥,我的舌頭還是沁出了飢渴的口水。

胃裡燒起一股液體,就在即將噴發的沸點之前,我駝著身子從床上彈起,向廁所狂奔而去。我在一陣陣作嘔聲中嘔出體內的汙穢物。當嘔吐的殘渣還粘在唇角時,我轉過身,忽然看到貓在身後睜著圓眼,看著我。

我在貓幽綠的眼瞳裡,看到了我的倒影。

忽然想到千年前,南唐後主在囚禁歲月寫的那句詞,“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一晌貪歡!一晌貪歡!

夜深,在黑暗滅頂之前,我的身體在意識的大河中漂向童年的外婆家。我躺在客廳的地板上,迷糊之中耳邊傳來外公外婆還有親人熟悉的交談聲,如蜜蜂一樣嗡嗡嗡地響起。遠處有風,隱隱帶雨,有車笛聲,鳥鳴聲,流水聲,如夢幻響一聲一聲迴響開來,把我死死盯牢在地板上。我被鎖在了一層又一層的肉身之中,身體裡有無數個牢房,牢房之內還有無數重枷鎖。我試圖撬開一個鎖,卻在走出之後發現眼前又有另一扇牢門。我從牢內望去,牢門之外還有無數扇鐵窗與牢門。我的身子一寸一寸地矮了下來,頹靡之中化作嬰兒的胴體,蜷縮進母親的子宮裡。

如果時光倒流,如果我未曾出生,如果我不是我,我是誰,我會在哪裡?

我輕輕釦動身上的枷鎖。

咔嚓——咔嚓——咔嚓——

電腦屏幕上亮起一盞詭譎的綠燈,我走了進去,看到一個身影站在草地上,影子旁忽然長出一簇一簇的花,如海盛放。

我走近,不禁讚歎:“這是你種的花嗎?好美啊!”

“是花自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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