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交错,我仍被这股香味给深深吸引,踮着脚尖,隔着一窗铁丝网,从外头沙地往厨房不厌其烦的问:酿蛋角蒸好了没?
这个下午,我搁下工作,一心试着还原妈妈的味道。
原本只用文字记录表达,后来编辑通知说要配上食物照片,只好匆匆跑到超市买一包绞肉和半斤明虾,用来配搭家里的大洋葱及冰箱里的菜园鸡蛋。
就全凭想像,躲在厨房开始复制多年未尝的童年好滋味。
首先将明虾剥壳去肠,剁成碎泥,再把洋葱切小丁,与新鲜绞肉拌合一起,调个味加入胡椒粉、盐和少许酱油,即成酿蛋角的肉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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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打发蛋液,加点盐,倒入油锅煎成圆形,在半分熟之际,以中心线为界,一边放上适量肉馅,再将另边对折覆盖,而后用锅铲轻压蛋角孤边使其收口黏合为止。当两面都煎至金黄,即可盛起装碟,拿去隔水炊蒸至肉馅熟透,再洒些葱花红辣椒即大功告成。
妻说,难道一定要写这工序繁复的“酿蛋角”吗?选些一般常见的妈妈菜,文章写成后再到外面找间餐馆 “回味”和拍照,不是简单得多?
我倒是怔住了。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为何一提起“妈妈的味道”,就会很直接的联想到酿蛋角呢?
一股掺和着洋葱味的蛋肉香,于是从记忆的厨房绕了数圈,飘了出来。
时空交错,我仍被这股香味给深深吸引,踮着脚尖,隔着一窗铁丝网,从外头的沙地往厨房不厌其烦的问:酿蛋角蒸好了没?几时可以开饭?
小时候外婆跟我们同住,母亲四十三岁才生我,起初几年家里厨事都由外婆料理,直到母亲辞工后才易手,所以母亲的手艺主要传自外婆,然而父亲是客家人,因此家里吃到的家常菜餚除外婆一脉相传的东莞家乡味外,也混搭着不少母亲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客家菜。
记得多年前有次跟一位知食友人谈起,小时候家里常吃的一些妈妈菜,像“蒸水蛋”、“鱼肠油条蒸蛋”、“甜竹焖塘虱鱼”、“咸蛋蒸猪肉”,当然还包括这道最让我想念的“客家酿蛋角”。
话还没说完,朋友经已叫嚷起来:“酿蛋角”!我小时候家里也常吃这道菜呢!
同样来自客家/广东家庭,我们惊诧的发现虽然住在不同州属,然而两家人的家常妈妈菜却有许多交集之处。于是愈说愈兴起,便建议各自回家往记忆索寻,将小时候的妈妈菜单给抄录下来,找天一起并列比较,看相近度到底几许?而当中又有多少经已成为“怀念食谱”,从家常菜餚中隔代消失。
这概念很好,可以整理出各别时代的味觉共同记忆,或许可以延伸出一套“出土”的怀旧食谱,让味觉记忆得以保存下去。更觉精彩的是,虽然不同籍贯,不同区域,所产生出来的自然是一套完全迥异的家常菜餚,但仔细分析却有某些相近之处,与时代相连。
因为以前资讯并没现在发达,书局很少精美的食谱,电视没有无孔不入的美食烹饪节目,妈妈们所谓的学会一道菜餚,主要透过代代相传,或是亲友邻居间的相互传授,或偷师摸索而来,所以同一菜式可能同时成为许多家庭的拿手家常菜,变化之间,或钜或糜,还是围圈在同一范畴内,各自精彩罢了,却很具地方性,能架构出同一时代的味觉记忆。
不像现在,主妇的手艺多来自食谱,即使籍贯菜餚也是透过食谱多于妈妈的传授,加上味觉全球化的结果造成Fusion料理满厨房飞,创意无限,要整理出一套属于这时代的妈妈家常菜,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多年以来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有系统的收集华人家庭的妈妈菜。分年代、籍贯、地区,还原一套除食谱外,更描绘出时代点线面的饮食文化构成。
新年期间,回老家吃团圆饭,看见九十岁的老母亲自然便想起她以前常做的“酿蛋角”。刹那间就彷彿回到童年,踮着脚尖,隔着一窗铁丝网,从木板屋外往厨房不厌其烦的问:酿蛋角蒸好了没?几时可以开饭?
心想,我要学会这道“妈妈的味道”,五月亲手做给妈妈吃。
2010年2月28日完稿
后记:这篇文章写于2010年2月28日。三个月后,母亲被证实患上胃癌末期,开始以透管方式进食,折腾九个月后,于2011年2月16日与世长辞,享年九十一岁。我始终没机会亲手做碟酿蛋角给
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