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廊風雲，戲如人生 / 蕭克飛（吉隆坡）

猶記得1995年，考完SPM迎來的就是漫長的假期，也是打工的黃金時期。3個月等待成績的這段時間，我在家鄉關丹的某家卡拉OK酒廊工作。我應聘服務生，先在分店培訓兩天，就調回總店服務了。

這個時期的所見所聞，顛覆了我對許多人事物的看法。那些震撼，讓我這入世未深的小夥子，見識了社會的另外一面——黑暗的一面。掛羊頭，賣狗肉嗎？也不完全是的，至少我新年期間也和同學一起到過這地方唱歌，也沒覺得什麼異樣。工作後我才發現，沒幾個人是真正來唱歌的，來的都是喝酒居多，談生意也有，還有找小姐陪坐的。

二樓主要是歌房，三樓是酒廊。剛上班，就有媽咪（陪坐小姐們的領班）來找我說，如果有客人找小姐，就先通知她。原來那裡有兩個媽咪，各領一組十來個小姐，彼此有競爭關係，誰家小姐出的鍾（坐檯的時間）多，媽咪抽的傭也多。如果沒記錯，買小姐一個小時是31令吉，公司抽2令吉，媽咪抽1令吉，小姐拿28令吉。另外一個媽咪也很快來找我溝通了，因為服務員是最前線，第一個接觸客人，如果要小姐，我們通知誰就很關鍵了。我們兩邊都不能得罪，也難以左右逢源，唯有戰戰兢兢小心行事，就公平點，輪流通知吧。

當了兩個星期服務員，就體會了一回什麼叫“篤後背”——有別的服務員向經理投訴說我上班時間喝酒，其實是給客人倒酒的時候，客人請喝，我只好應酬客人喝小半杯而已。因這事，我被調去三樓的酒廊當酒保。剛開始還不明白，我看其他服務員做法也是一樣的，客人給的酒不好拒絕，為什麼到我這就被責怪了呢？原來還是利益衝突，服務員之間也有競爭，哪個客人出手豪爽的，只要去服務倒酒，都會有賞錢。服務員會爭先恐後地往會打賞的客人服務倒酒，我無心之下搶先了，導致某人損失了賞錢，懷恨之下就陰了我一把。

酒廊讓我急速成長

當了酒保後，那些服務員對我的態度馬上180度轉變了，變得常常談笑風生，其樂融融。因為我沒有競爭力了，被綁死在吧檯，負責出酒、調酒、準備水果等工作。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是來見識的，不同工作崗位可以有不同的體驗，是好事。也因為這樣我才知道，如果要去喝酒，不能喝酒桶打出來的酒，因為是滲了水的，為了增加盈利。來的若是面生的客人，就捧出滲了水的酒，熟客或經驗老到的酒客才乖乖地出純酒。

偶爾也會有人獨自來喝酒，他們會選擇吧檯這邊坐，喝著悶酒，聽駐唱歌手唱歌，消磨時間。無聊時他們會找酒保談天，我便會聽到不同的故事，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什麼職業的客人我都遇過，醫生、律師、記者、警察、大耳窿、黑社會、各行業老闆都有。還有一次見到我中學的老師呢，後來知道他是老闆的妹夫。我也曾遇見童年好友的父親，每次來都會叫相熟的小姐，這事我埋在心裡，到現在都沒跟朋友提起過。警官來的次數還不少呢，吃喝玩樂、小姐陪全免費，原因就自己猜猜吧。

有些畫面至今仍印象深刻。如當服務員時，常會看到房門突然打開，小姐衝出來，直奔廁所嘔吐，鼻涕眼淚齊出，然後補個妝，整理儀容，笑著臉，再敲門進房間繼續喝。有時聽媽咪小姐們聊天，說昨天輸了多少錢，今天運氣如何，錢來得快，去得也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形容她們非常貼切。我覺得她們傻，她們還覺得我不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