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一遇到事情就容易過度緊張的上司,一邊推開門一邊回頭對我說:“那對中國籍母子說要衝出馬路自盡,你跟我一塊過去!”
性命攸關,我當下也慌了,只好像個小跟班一樣緊跟他身後。兩人奔跑時腳下皮鞋發出響亮的聲音,咯噔咯噔迴盪在寂靜的長廊中。穿過走廊上一道又一道的門,經過儲藏室、中央廚房,再穿過大廳和庭院,往聯合國大樓的前門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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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第一天,我就發現口譯員辦公室的位置特別偏遠。
其他機構均分佈於大樓各樓層,我們卻是遠在邊疆。在人事部報到後,我和同事搭電梯下樓,他示範如何使用員工證刷卡通過翼閘和開門。接著我們穿過庭院、大廳,經過中央廚房和儲藏室,最後停在走廊盡頭一扇略顯破舊的板門前。
剎那間以為走入日劇《庶務二課》或《警視廳文件搜查官》中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場景。未免納悶,難不成接待難民有失顏面,因此被打入冷宮,與世隔絕?
原來口譯員辦公室連接著大樓側門處理難民和申請庇護者的部門。保安人員駐守的側門鐵門外,每天一大早就聚集了來自各國的難民和申請庇護者。有的扶老攜幼,一家人緊挨在一起,似乎是剛剛逃難至此;有的領了難民證,滿懷期待被安置到第三國,每隔一陣子就前來詢問,都落了空。
難民最關切的是:“我什麼時候會得到安置?”然而,難民手冊上殘酷的現實早已說明:“在難民署任務範圍內的全球2000萬難民中,只有不到1%得到重新安置。”
大樓側門的馬路對面是一條運河。這條寬闊的運河開挖於1851年,當時是為擴大城市而設的護城河,其泰文名字“Phadung Krung Kasem”,大意是“維護城市的幸福”。我後來聽說,幾年前有個申請庇護者不知何故在門外抗議發難,絕望之下,衝到對面運河投河自盡。
運河旁有些商店和小餐館,天氣不太熱的日子,我和同事偶爾會到此用餐。從大樓側門走出去,我們快步躍上一輛Tuk-tuk,幾近狼狽地避開門外人潮的好奇眼光。
每次跨出那道保安森嚴的大門,嘗試(哪怕多半徒然)把當天接觸的人間悲劇留在辦公室,或深埋於電腦和文件夾中,然後藉助飯桌上輕鬆的話題迴歸日常生活。但是聊著聊著,總有人不慎又談起工作內容。
同事問我,那對欲衝出馬路自盡的母子後來怎麼了?結果是虛驚一場啊。母子倆在聯合國大樓外舉牌示威多日,情緒舉止常常失控的母親試圖使出一招“肉身擋車”的苦肉計,最後被警方帶走了。
幾天之後,我又在門外看見了他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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