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閒聊,提到近日最大的煩惱是:今天的晚餐該吃什麼好呢?
笑笑鬧鬧一陣,慶祝日子過得暢快且安逸,可下一秒又突然毛骨悚然——如此閒適是不是在虛度光陰?自己是不是浪費了最有體力、精力和創造力的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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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長久以來的困惑了,人要不要在黃金年華拼盡全力去做一件很大的事情,看自己最遠能走到哪裡?作為一個自由職業者,就算一直堅持不打卡不上班,不願讓人用職業身分來定義自己,也會隱隱然地懷疑自己遊牧民族式的生活節奏,有沒有走在正確的生活道路上;也會在自我介紹的時候遲疑著,該不該依據社交禮儀給出一個容易理解的官方答案。
我們這一些被資本主義、成功學洗腦已久的人啊,總是相信人生的境遇是自己的努力所造就的,人要自己打拼出一種體面的生活,奉獻於勤力工作、累積財富,就會有美好的人生,而不愧對於這個社會與父母對自己的栽培。
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我們從小學作文就開始這樣寫了。
很多年前,曾經和一個援助街友的社工聊起他的工作。他說,當前的工作難題是,為街友們媒合到工作以後,他們總是沒做滿一個星期人就消失了。太苦惱了,到底該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好好上班呢?
我想著的是,正是因為他們是無法融入社會的人,他們才沒辦法朝九晚五的上班啊。就算是打散工也不行的,他們就是不能和其他人類長久的相處呀。他們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睡在街頭的。
什麼才算是有用的人呢?能夠貢獻出自己的才能與勞務,並且和他人進行交換(生存所需),就是服務社會的“有用”了。
街友們不想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嗎?或者,至少是一個可以靠工作養活自己,和大家一樣有個安穩屋簷可以一覺到天亮的人。這可能是目前大家對一個成年人的基本要求吧。
但可以在進入社會以後順利成為一顆螺絲釘的人類,即使沒有到達馬克思說的“異化”程度,也或多或少都是壓抑和勉強了自己一部分的本性吧。靠著理性、教育和充足的社會互動訓練,以及責任和使命感的催促,人們成為了某種樣子,像樂高積木那樣堆高高砌滿滿、成為穩定的結構。
在這個過程裡咬牙受過苦的人們,若後來得到了成就,那些傷痕就成了區隔你我的標誌,讓偶然的成功被銘刻下來,成為下一代篤信不疑的金科玉律。而佩戴著成功勳章的人,突然喪失了對同類的同理心,開始跟著指指點點:喏,你的困境都是因為你不努力嘛。
我很喜歡睡到自然醒
我們要如何確信自己選擇的道路,真的是忠於本性,而不是被社會集體意識、主流價值觀所裹挾呢?我們真的嚮往世俗的成功嗎?或者這個問題對很多人來說,其實並不重要。只要讓我的房子更大一點車子更貴一點妻子更美一點丈夫更帥一點孩子更聰明一點,優越感就是我的存在感,是我努力奮鬥的理由。
而且,這條路靠譜,終點都已經決定好了,還有很多別人驗證過的參考路線呢。如果我沒有夢想,走這條路就對了——可能不會成功,但也不會有錯。你要早睡早起,活得自律,報讀好大學的有用科系,到大公司爭取升遷機會,在社交場合長袖善舞圓滑周到以結交有用的人脈,要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和價值觀,成為一個討喜的人。
不曉得。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好像挺累的。常常也不快樂。所以還是不了吧,我真的很喜歡每天睡到自然醒,一頭栽進自己喜歡的事裡且不管那能不能換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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