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子／惡相

家裡的幫傭工作了6年，終告一段落了。在當下對幫傭的極大需求下，相信她會找到更好收入。

早前，心裡已打算等私人界簽證做好，她就自由了，可以去當一個真正的生意女強人。

沒錯，她在我家除了本分家傭，也在兩年前開始了自己的小生意。由於她閒時在臉書看別人做live賣二手衣服和袋子，受啟發後，自己也找到二手批貨來源，開始了live買賣。顧客群都是在馬工作的菲律賓同鄕，就這麼養了一個FB group。這項副業非常符合她外放的個性，也很慶幸要揹負照顧一家4個大孩子的她（丈夫不爭氣），除了我們付的月薪，也有了副收入，這是她為自己創造的另一道門，另一道曙光。我看到她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維生生態圈。

身邊友人每每聽到她的近況，都會說她是最幸福的傭人了，有的說我寵壞了她。我一直覺得她身心靈健康，做到本分，外頭怎麼發光發熱我不過問。但是一場疫情下來，我發現要牽制她的自由度已經易放難收。去年9月當政府開一點小縫隙讓大家堂食，她已經忍不住off day要外出，去見新男友，當時每日數字是2萬5000上下。漸漸地，我看到了她的心態格局，其實已經不期望做一個單純的傭人。我多少感受到她已有足夠的資源和底氣離開這個家。

幾個月下來，我們已經達成簽證辦妥了，那你就“易主”或當全職女強人去吧。她的反應倔強，並沒有半點委屈。還記得有一次我們爭論時，我氣在頭上對她說，要把友情收回來！後來幾個月，我完全感受到，當你只用主僕關係和條規去衡量所有生活細節和習慣時，其實看不順眼的地方多得是。住在一起沒有溫度，其實真的很難。從我的角度，她做得好是應分，因為是收錢的，做不夠好的，是沒了改進的心態。因為相對的，她不會為一個“冷漠”的僱主改進或願意付出更多。兩人相處的底線就在“照顧好媽媽”就是了，不許虧待。然而她越過這條線了，主僕關係裡糟糕的情況也都浮現。我跟她吵架吵到氣喘，你說當中沒有情感成分是假的。互相宣洩過了，我心裡剩下卻是一股想祝福的寧靜，因為她的離開有期。

吵架是一種表達。我說了我不好的感受，然後整個人都輕快了，才有空間去咀嚼她激動時說的話。她說，這個家是她的安全感，當我說“你可以選擇離開”，她其實非常的傷心。原來這隻母老虎的自尊極高，同時也好不容易道出了她極大的不安。而這種不安，明白彼此決定的幾個月下來，她都沒表現過。我只看到她倔強，不妥協和偶爾敵對。

好聚好散該如何定義？我從她極度乾淨清潔的工作上，感受到這份告別的好意。也許只能從我們各自的角度出發，沒有軟下來的不捨，只有篤定這是最好的辦法，也許這也是一種好的離別。我畫了一幅畫紀念她的憤怒，同時也把它轉化為一個祝福。祈求強大勇猛的護法神（憤怒尊）普巴金剛守護我媽，無論媽媽接下來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