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丁賢|人生可以很快意──從曾江之死談起

90和00世代的新人類，或許也會留意到老人曾江。80幾歲人還在演出，當然只能演配角，不過，卻成為最佳配角（香港金像獎）。

綜觀曾江一生，雖然不是什麼奇人異士，也沒有什麼豐功偉業，然而，卻是活得精采，而他的生命歷程，是影視作品之外的精彩作品，略舉幾項，玩味之餘，也有值得借鏡之處。

1.選擇自己的人生

他年輕時畢業於美國加州大學伯克萊的建築系。50年代有如此背景，形同鍍金。但是，做了幾年建築師，他覺得不適合自己的性格，不想如此過一生，於是投入電影界，做了演員。

當年做演員不必學歷，社會地位也不高。曾江卻敢於擺脫俗世的眼光，選擇自己的道路，開創自己的人生。

如果他沒有改變職業，這個世界只是多了一個平凡建築師，而少了一個傑出的藝人；如果他沒有改變跑道，曾江可能只是沉悶又多抱怨的老人之一，而不是一個活潑快意的年輕老人。

2.忠於自己的選擇

在影視圈內，曾江是著名的難搞，脾氣很大，罵人很兇，所以早期人緣不算好。他曾經在新加坡拍戲，因為罵當地演員蠢，而遭到集體杯葛。

不過，瞭解他的人知道，他是求好心切，為了把戲拍好，而要求甚高。一旦未達要求，就會產生情緒。

很多人的想法是，隨隨便便也可以過寫意日子，要求再高一點的話，只要做好本份，何必與人過不去？

但曾江的態度是要做就做到最好，才對得起這份職業，也是忠於自己，即使得罪別人也在所不惜。而他自己因為聽力缺陷，必須背自己臺詞之外，還要記得其他演員的臺詞，對自己要求高，付出的努力比別人更多。

當然，得罪人多不是好事，處世做人可以圓熟一些。只是，如果大家都得過且過，那麼，只會愈來愈糟。

任何機構和行業，都需要一些像是曾江這種有所要求，忠於自己的人物，才能生存和進步。

3.生命可以很精釆

曾江逝世之前，儘管年事已高，行動不便，卻灑脫的獨自一人旅遊大馬。他走的不是一般的旅遊路線，也不是到熱門觀光景點，而是到北馬、南馬和東海岸的小城鎮悠遊，自得其樂。

很多人年齡未老，心已先老；30歲就嗟嘆青春不再，40、50就把自己當成老人看待，什麼都不敢嘗試，把自己關在歲月牢籠裡。

曾江卻是以實際行動告訴自己不老。他努力的拍戲，認真的旅遊，吃想吃的食物，做想做的事，過好每一天。

即使他被高血壓和痛風所纏，還是停不下來，反而告訴自己，痛風痛得爽快，證明自己的存在。

4.死亡也是雲淡風清

他從大馬經新加坡，回到香港。因為檢疫政策，必須在酒店隔離，結果隔離期間逝世。

別人覺得可惜，認為不應該如此死去；但是，曾江地下有知，反倒沒有什麼遺憾。

我在一段影片中看到，他談到死亡，沒有忌諱，沒有害怕，認為這是必經過程，重點是要死得好。

死得不好，在他眼中就是患上重病，躺在病床幾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等於和自己過不去，和家人過不去，也跟錢包過不去，這才淒涼。

死得好，就是重病和死亡之間，無須拖拉牽扯，能夠有兩個星期，可以和家人友人道別，就很理想。

更好的話，就是年事已高而未染重疾，不受病魔所糾纏，突然而死。這就死得寫意。

如此人生，無須家財萬貫，沒有豐功偉業，亦無萬人景仰，但是，就是懂得生活，尊重生命，快樂寫意，不虛此生。這也是曾江除了影視作品之外，留給人們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