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找得到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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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相信是许多艺术工作者的父母发自灵魂深处的疑虑,即便是“草堂门金石书画会”副会长,书画与篆刻家张财也无可避免。
在面对来自双亲的反对和现实的压力,张财依旧义无反顾地走上艺术之路,究竟篆刻有着何等魅力,令他就算吃尽苦头仍甘之如饴,坚持到今天?
张财在1970年出生于柔佛一个名为加拉巴沙威(Kelapa Sawit)的小镇,自小学习成绩优异,一直名列前茅,小学毕业后考上新山的宽柔中学,是街坊邻里口中的“别人家的小孩”。
“初中时是特别班,成绩也不错。后来可能是因为家里的期望,我个人也没想太多,高中就迷迷糊糊进了理科班。”
然而,就在高中时期,这个“别人家的小孩”开始出现“叛逆”的苗头。
那时候,除了校内的学习成绩亮眼之外,他亦经常参加校外的书法、美术比赛,获奖频频,可以说是校内校外两开花,一直到高二那年,渐渐发生了变化。
“高二时发现自己的兴趣不在这里(理科),觉得自己不适合。看到数学、物理、化学觉得真的很难。”
“然后,因为在第一班,班上都是学霸,自信心受到打击。”
即使他认为自己再不适合,依然能在学霸如云的第一班当个“凤尾”,可是犹如将一个文科魂错置在理科人的肉体,满是被枷锁束缚着的痛苦和疲惫。
于是高三时,担任华乐团团长的他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课外活动上。
“我是宽柔中学理科班的逃兵。”他笑说,“当时课外活动表现很好,校长、老师们跟我很熟悉,另一方面我功课不好,他们也经常规劝我,但我真的没办法。”
告别理科,选择艺术之路
我想,大多数青少年想必经历过这么一段时光:不知道念书到底为什么?对于未来感到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1988年高三毕业后的张财,自然也不例外,就算他对美术兴趣满满,却并未想过以此为生,所以在找到确切方向之前,他选择缓一缓脚步,停一停,想一想,这一缓一停一想就一年多。
“转捩点出现在我打工的峇迪厂,在那里做蜡染峇迪,那时候觉得美术方面还是自己真正的兴趣,所以就报考了3家艺术学院,最后选择了距离最近的新加坡南洋艺术学院。”
1990年,张财正式弃理从文,踏上了艺术之路。
相比起现代,90年代要选择艺术这条路需要莫大的勇气,因为最大的阻力很多时候来自于挚爱的父母。
那年代的父母大多历经过战乱,吃饱穿暖、养家活口永远是第一要素,所以当孩子决定要成为极有可能“吃不饱”的艺术家时,其反应之激烈,可想而知。
尤其是像张财那般,一直是让父母脸上有光,邻居口中的“别人家孩子”,理应是赚大钱、住大屋、开豪车的好苗子,结果他却做了个逆向选择,脱离原本肉眼可见的“光明大道”,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加上眼看他的同学毕业后,纷纷出国留学深造,唯独他留在原地打工,父母心里不免产生强烈落差。
“我家人强烈反对。母亲没有说话,父亲比较严肃,认为怎么可能念美术?就算要成名,也是死了之后才出名。”
“所以在新加坡那几年挺有压力的,我那时候边念书边打工,从餐馆、书店、书展到茶坊都做过。”
有人说,没有能赢过孩子的父母,张财在这条路上走得坚定,多年来的坚持也令父母感受到无法动摇的决心,目睹了他的成就,亦渐渐地接受了他的抉择,只是就算他在篆刻、书画领域已经站有一席之地,“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在所难免。
“他们还是会担心。大概10年前,母亲还问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是不是要换工作?老人家都会觉得不够稳定,主要是他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毕竟,他的工作环境和上班时间,与一般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宛如两个世界,对于双亲而言,确实并不符合他们传统保守的世界观。
就像是疫情期间,我们居家工作,可是有多少父母真的认为“居家工作”是真的工作,而非休假呢?
“最重要是他们觉得你可以温饱吗?”
尽管父母依旧有些担忧,但当他们偶尔在报章上看到他的报道,才意识到他也闯出了名堂。
张财一直在篆刻、绘画、书法之间来去漂游,可谓是三项全能,但如果给三者排序,他又会怎么排?
“我个人是最喜欢篆刻的。”他说,“它会比较丰富,牵涉到书法、选石、美术的设计概念等等。”
首先,用书法布局,先要懂得篆书;再来选用适合手工刻印章的石料;接着是怎么把文字或图案呈现在石头上,这便是布局。
简而言之,篆刻是一门结合了书法、“刀功”、美术设计的艺术。
“而且在刻的时候很享受。”
张财笑说,自己最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开工,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听着刀刻在石头上,发出崩裂的声音。
“用现在的话说,很疗愈。”
他认为篆刻难,不过书法、彩墨画也不容易。比如书法看似单纯,只是用毛笔蘸墨写黑白的线条,但恰恰难就难在“单纯”。
“你开始写的时候,如果没有耐心,很快就会丢笔了。彩墨画也一样。”
无论是创作还是工作,目前篆刻仍占据他大多数时间,其次是绘画和书法,可他亦强调现在的自己对于3种艺术抱持一视同仁的态度,希望能做到三面开花,全方位发展。
年龄在艺术路上是加分或减分?
他坦言,创作会不断面临挑战,尤其是年龄不断增长,在技巧上的追求会越来越高,还要考虑到兼容自我以及和时代接轨,避免孤芳自赏。
最现实的问题,莫过于生理机能的衰退。
“篆刻是跟视力相关的,我没有近视,但要戴老花眼镜。因为常常专注刻印章,而且印章很小,很费神。”
比如早前朋友请他刻一方0.5公分的小印章,大约指甲的四分一大小。
“如果在年轻时就没那么吃力,现在50岁以上,特别是刻多字的印章会更辛苦。好在只有一个字,我也顺利完成了。”
矛盾的是,也因为年龄的增长,视野随之拓展、生活的体会渐深、艺术的追求变高、用刀技艺等层次不断往上,而视力、体力却不断向下,于是他只能不断地自我调适。
篆刻不适合线上授课
疫情之前,张财经常开办篆刻工作坊,吸引不少年轻人来参加,但是这两年只能采用网上教学的方式来授课 ,偏偏线上的形式并不适用于篆刻。
“书法、水墨画还能上网课,若篆刻没有基础的话,网课不行,因为要选石头、要拿刀,拿刀姿势不对又会伤手,你很难在网上从零开始教。”
这就是为什么任凭科技再怎么进步,轻轻点击一个按键就能与千里之外的人链接,也无法取代线下面对面的温度。
“很多人说没人拿笔了,都在敲键盘,书法、彩墨画会不会落伍?我们其实比较乐观,只视乎我们怎么推动,我们要让大家知道这不单纯是古老的技艺,会随着时间、时代传承的。”
“就像我们现在开网课,还是能招得到学生的。年轻人会对这些艺术好奇,我们不要把它们归类成古老的东西。”
特别是疫情时期,人们感到压抑、苦闷,篆刻、书法、绘画就是一种很好的排解渠道。
“就像我在深夜里篆刻创作时,马上就会投入其中,专注在这上面。等到我们完成之后,回头再看那些烦恼,心态和看法也会产生不同的变化。”
询及未来的目标和计划,他说希望能是完成想画的系列作品,想出去写生;刻好一些套印,及和朋友的“合作印” ;其次,因为实体课重开了,希望和网课互补提升,教学相长。
当然,还要落实等了两年才可办的篆刻工作坊,以及协助策划画会今年的展览活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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