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國民登記局替父親辦理死亡證明時,我就對妻說,這趟回來替父親辦理喪事,感覺就像為父親一一抹去他在人世的痕跡一樣,先是肉身火化,接著整理遺物,丟的丟,分的分,最後便是註銷身分證,此後除了一紙死亡證明,便只有回憶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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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忘了父親故去後還留下一輛車子沒來得及完成“割名”過戶的手續,由於走得突然,生前沒立下遺囑,這事託人跑了近一年的程序,終於在上個月清明前,收到了政府屬下的公共信託公司寄來的完整文件,剛好趕得及回鄉掃墓時完成這件懸宕已久的事,接著5月大學恢復實體上課,車子正好可讓回校寄宿的侄女使用。
車卡的名字變更後,父親在官方文件中“存在”的痕跡,也就真的只剩下死亡證而已。
說來這車對父親還真有值得一說的意義。父親愛車,一生從事的職業都和車有關:開霸王車、駕駛教練、旅巴司機、廠巴司機、學生巴士司機……從少年到老,他擁有過的幾輛轎車都是他從一塊廢鐵慢慢打理變成一臺發光的復古車,閒時無事就替愛車洗澡打蠟,車身亮得可以照鏡,性能更不用說了,但那都不是第一手的新車。
這臺車,可以說才是父親人生中的第一輛新車,卻也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輛車。
但父親在退休後其實很少開車,只是偶爾載老伴外出聚餐、採購,或到太平湖畔運動,最遠也只是到我都城居處小住,或去馬六甲弟弟住家探孫,或清明北上檳城替祖父母掃墓、小妹回國過節時到檳城機場接機時才發動引擎。4年前一次意外小中風後,雖然復元得快,但反應已大不如前,好幾次剛把車開出家門就刮到門旁的消防栓,此後就更少開車了,在新村生活,平日多以小綿羊摩托車代步,出入也方便。
小綿羊是登記在弟弟名下,買來原欲自用,但後來他到新加坡謀生,妻女落腳古城,摩托車就放在老家,父親一駕就駕了二十多年。他離開後,摩托車便無人使用,長期閒置也不是辦法,正躊躇未決之際,事情就有了轉合的發展。
話說喪禮後身心俱疲,一日獨坐客廳發呆,忽聞門鈴聲響,抬眼望去,只見籬笆門外站了兩個身穿制服的友族同胞,身後還停了一輛閃著警號燈的公務車,心中不免一凜,暗忖莫非守靈期間違反了SOP,執法部門送罰單來了?看仔細原來是陸路交通局的公務員,對方表明來意,幾天前經過我家,知有人故去,猜想停在門外的小綿羊應已無主,便來詢問是否有意出售。這事未免湊巧得離奇,恍如父親在冥冥中早有安排。
交車那天早上,我再次檢查摩托車,發動引擎後,心念一動,便駕出去兜了一圈,走平日父親走的路線:咖啡店、巴剎、打麻將的會所,感覺父親就坐在後座,我正載著他到他常去的幾個地點作最後的巡禮;風迎面吹來,吹得一路看見的畫面也漸漸朦朧了起來……
距今父親故去已快一年,但當時的感覺仍時時刻刻在我獨處時出現,只要一想起他,就感應到他還在身邊,未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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