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黄晓明最大的理想是什么,他回答,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然后才自嘲地说,就算你觉得可笑,我还是会这么回答,因为这确实是我这当下的理想,如果一个演员不把奥斯卡当成终极理想,那他混进这一行图的又是什么?而说这话的时候,黄晓明还不是“金鸡奖影帝”呢。他一开始就承认,他不是天生的演技派,他演起戏来,终究技不如人,他缺的不是戏份,而是天分,所以一直用拼劲和傻劲来顶凑……
黄晓明迟到了。我瞄了瞄手表,他迟到了接近卅分钟。印象中的黄晓明,是个对工作行程抓得特别紧的一个人:专业,准时,极致,几乎全成了他的专用形容词,而这,恰好也是黄晓明作为这个时代中国娱乐产业向外输出的最佳励志品牌的其中一个要素。因此他一来到现场,第一个动作就是双手合十,跟现场的每一个人道歉,然后通过助手传达他的意思,“不担心,接下来的拍摄,该怎么拍就怎么拍,按原本计划进行,一定拍到大伙都满意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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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封面照迟到,绝对不是凡事要求工整完美的黄晓明可以接受的事。可那一趟飞进来马来西亚以名表品牌代言人的身分跑活动,行程已经被安排得水泄不通,偏偏摄影棚又躲在一个小小商业区的3楼,招牌藏得有点隐秘,加上司机是个新人,都兜了好几个圈了,还是摸不着门路,后来听说,黄晓明在车上整张脸挂了下来,很明显觉得他的优质偶像形象,完全在他掌控以外的情境底下受到了磨损。
黄晓明比谁都注重专业形象的确是真的,从入行、走红到现在,他都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企业品牌来看待。我记得和他躲进摄影棚的小小化妆间对谈,空间显然有点幽闭,反而光线倒还可以,黄晓明脸上刚上了妆,即场给我复习“剑眉星目”这4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坐得并不是太舒服,那椅子的高度是专门配合化妆师上妆用的,于是我暗示需不需要换张舒服点的椅子,他摇了摇头,并且我知道他正竖起耳朵收听外头的动静,包括摄影师如临大敌地正在试灯打灯调灯,准备即将展开不到两个小时4个造型8张照片的封面拍摄——而黄晓明一如既往,微微抬起下巴,眼睛永远维持在同一个略高的水平线上,仿佛眼前一直有一架看不见的摄影机正对准他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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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我趁机抓住可以明目张胆望着他微微抬起的下巴的机会,然后一看见他下巴上那一道美人沟,忍不住还是散了神,并且暗地里叹息一声,这下巴上的沟还真神奇哪,长在林青霞脸上,带出的是咄咄逼人的英气,像一间屋子的玄关,深幽而迂回,承载着满满的灵气;可一长在黄晓明脸上,散发的则是风流倜傥的贵族气,同时又隐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倨傲,像个悬崖,漾着一定的凶险,仿佛只要一个大意,就会将自己的前途也一齐摔落下去——这世上没有一个承诺是没有期限的。于是我多少谅解下来,黄晓明为什么总是用矛盾来保护和攻击自己,又为什么总是用彪悍的英雄主义来保卫虚弱的生命意义。
有一天,我一定会是出色的演员
最意外的是,对每一道问题的提问,黄晓明都回答得十分老实而且快速,比如问他最大的理想是什么,他很快就回答,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然后才自嘲地说,就算你觉得可笑,但我还是会这么回答,因为这确实是我这当下的理想,如果一个演员不把奥斯卡当成终极理想,那他混进这一行图的又是什么?而说这话的时候,黄晓明还不是“金鸡奖影帝”呢。所以他一开始就承认,他不是天生的演技派,他演起戏来,终究技不如人,他缺的不是戏份,而是天分,所以一直用拼劲和傻劲来顶凑,以至可以在雪地里二话不说脱掉衣服,跟导演要求临时加一场在酷寒冰天的对打戏;也可以在沙漠上风沙全都灌进了嘴巴还坚持把对白说完之后问导演,要不要再来多一条,我想把对白的速度再调快一点——他的认真,在真正有天分的演员眼里看上去,有时候的确有点天真,但他很自信的说,“我现在还不敢自称演员,充其量只是个明星,但有一天,我一定会是个出色的演员”。就好像黄晓明推掉《湄公河行动》接演《大唐玄奘》,结果推掉的戏爆红,反而在婚礼前剃光头发演出的玄奘却滑铁卢,被网民讥笑他是用脚跟来接戏,甚至感激他推掉了那些后来超火的戏,成全了别人,可他一点都不介意,一点都不。我并没有特别袒护黄晓明的意思,只是想起有这么一句话——使唐僧成为唐僧的不是经书,而是取经的那一条路。黄晓明不可能没有在这个教训当中收获一些什么。
后来吧,在网络上和屏幕外,黄晓明最担心的似乎都应验了——他终于活成他其实最不想要的那个样子。而他其实一早就意识到,所有的人都在认识一个可能不是他的他。但这又有什么所谓呢?黄晓明可能没有机会理解,只要心志坚定,荒芜和凋落,其实也是一种收获。正如在演艺圈子里,风风火火也好,如履薄冰也好,那些行走着的演员和明星们,很多其实都不是他们本人,而是被雕塑成功的人设,以及被装进括弧里的另一个自己而已。我时常觉得,明星有时候就好像一列被安排好班次的火车,一滑进轨道,就一路接一路,沿着铁轨向前狂奔,已经没有思量的余地,该如何掉转头从头来过,或该在什么时候拉起刹车擎,从此静止不动。
正如我猜黄晓明应该与胡歌也不熟,胡歌是后来才知道《琅琊榜》的梅长苏在剧本草创期的第一个人选是黄晓明,因为黄晓明推了才找上胡歌,可两个人其实都在不同的、错肩交替的阶段,有过类似的人生。胡歌说,他一直在找一个平衡,工作上的他,如何与生活上的他平衡,经常希望可以退下光环,让生活更纯粹也更简单一些——同样的道理黄晓明也懂,所以40岁之后的黄晓明觉得特别累,累得像头驴子似的,来回搬运着别人对他的期望,而不是囤积他给自己许的寄望,做的几乎都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儿,那些内心隐秘的火焰,正乍明乍灭,眼看着就快全盘被浇熄,这才意识到,他最应该实践的其实是“谦虚和节制”,无论做人或作品都必须是——所有的艺术,首先是成全自己,而不是讨好本来就不怀好意的甲乙丙丁。
要做百年老店,不做名牌时装
不晓得为什么,我后来想起有一次黄晓明参加一个清谈节目,里头有个小实验,必须在3个小时内和主持人一齐关进一间实验房,并且一定要让手机保持关机状态,两人不可进行任何肢体或语言上的交流——黄晓明第一个反应是,“关机怎么关,我不会”,然后在那3小时内,一再显露了他隐隐的焦躁和微微的不安,重复地站起来,来回走动,似乎不习惯将自己困在这么一个幽闭的空间,并且空间内还有另外一个既有侵略性也同时掌握观察权力的记者,黄晓明所有的迎合或回避,甚至是呼吸的频率,都暴露了自己对所处场景的恐惧和抗拒,有点像一个等待审讯的罪犯,虽然我们谁也没有比谁高级,谁也没有比谁有更明亮更一尘不染的过去。我记得曾经因为不断被网民抨击的黄晓明也有过一阵子的抑郁,完完全全让自己躲起来,一直到拍了《中国合伙人》,是里边的那个角色成东青拯救了他,因为他和成东青的性格和际遇都太相似,戏演完了,他瘫坐在地上,双眼开始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内心的抑郁终于借成东青这个角色的完成而发泄殆尽,黄晓明总算走了出来,也总算明白下来,在这个成王败寇的现实规则底下,如果他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获益者,那么他就不会被崇拜,就不值得被记载。
印象最深刻的是,黄晓明在《中国合伙人》里头要和曾经桃园结义曾经出生入死的邓超还有佟大为拆伙,内心的冲击沸滚翻腾,所以他对陈可辛说,导演你等下不要停机,我可能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要加进去,结果摄影机一转动,黄晓明霎时间情绪崩溃,在镜头面前嘶嚎狂哭,哭得整个身体都直不起来,导演都喊卡了还收不住,后来陈可辛说——作为偶像,黄晓明比谁都努力,也比谁都压抑,不但形象上不能失误,面对媒体时更不能失言,这一场戏,正好给了他一条导线,让他像拔开堵住水龙头的木塞,把平时积累的压抑都彻底地瀑泄出来。这的确是真的,我见过黄晓明在摄影机前面的全力以赴,也听过黄晓明回答问题时的尽心竭力,但多一句稍微可以透露私人情绪的语助词他都是不肯说的——完美本身,其实就是一种从里到外的消耗和伤害,所以黄晓明才会抓紧机会,借戏里的角色,发泄他平时没有办法释放的委屈。
结果这电影还真让黄晓明把影帝捧回家,我还记得他说的得奖感言是,他要做的是一个百年老店,有口碑有实力,而不是名牌时装,下一季就被淘汰出局——偶像可以是一枚光环,也可以是一团淤血,需要放干净才能重获新生。就好像岁月背起手,望着远山下的薄霭,眼里全是结局,却不说半句,曾经俊美如玉锋利如剑的少年,难免就像孔雀掉落的第七支羽毛,虽然还会有长回来的时候,可那色泽终究不复猖狂与张扬,因为际遇肃穆了眼里的温柔,历练节制了风流的船桨,黄晓明锁上记忆的门,打算与过去的人,再一次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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