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文提要:“爱极乐男极圈人文资料馆”的社群应用软件和抖音,则有更多造访者的个人摄影和视频,都有“爱极乐男极圈人文资料馆”水印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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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大白找到资料馆地址,作了预约,缴付不便宜的入馆使用费,其画眼线的年轻职员领着甄大白到聂文西办公室,门外竟然也有4名画眼线的小鲜肉男接待。聂文西热情迎迓,双手紧握拜访者,身体贴到胸口,结结实实的把甄大白抱了一下。刚坐下酸枝椅,就有美男送上上好龙井,然后被安排与馆长在招牌下合影。
“这里景色优美,拜访者都喜欢在我们这里拍照留念。”聂文西软绵绵的说着台湾腔:“我安排了专业摄影师先给您拍照。半小时后我们在会客室见。”拍过照片,摄影师说,与“聂馆长”的合照会印在瓷碟上送给拜访者存念,摄影师拍的其他照片,每张收费20令吉,选软件可烧成CD光盘,附送记忆棒,或选犹如婚纱专辑的相册硬件也不错,方便放在客厅随时翻阅。摄影师还说,摄影版权归爱极乐男极圈人文资料馆,任何人都能当资料购买,肖像主人获10%版权税。甄大白暗暗叫苦,自己的影像无端端成了他人商品,想到这里他全身飙冷汗。“来来来,这里有冷冻龟苓膏,”软绵绵的华语像打广告:“龟苓膏滋阴补肾,清热解毒,来尝尝,免费的。”
走马看花的参观了资料馆,回到会客室,有关桑田田的资料已经摆放在长型的台面,包括桑田田出版的单行本、报章剪报卷宗,还有一台电脑供访客搜索馆藏资料。所谓馆藏资料,其实就是整合自各个网站的内容农场,原始来源包括:中国《新浪网》、台湾《联合报》、香港《东周刊》、新加坡国家图书馆,还有马来西亚报社、大学图书馆和私人部落格如“雨林小站”等,琳琅满目,却都是才女桑田田成名之后的资料。
“请问有没有更早的,比如1950年代或之前的资料?”
“您找这些资料有何用途?”
“研究。”
“您哪个单位?”
“出版社。”
“哦,很好,不过如果以后出书,您必须要在书中志明资料来源是‘爱极乐男极圈人文资料馆’。”
“您馆里的资料我都有,我曾经跟随文史家金钟声实习,他的资料很丰富。”
“不过您来到本馆,说明您曾经参考过本馆的资料,在情在理,您的书必须志明。”甄大白不想跟他纠缠,亮了底牌:“虽然您这里有潘雨桐鞠药如等小说家的得奖合集《花样少年梦》,但我有您这里没有的资料,比如桑田田70年代去台湾前在杂志《教与学》发表的小说〈昨日的昨日〉,怎能说到过您的资料馆就等于资料都来自您这里?而且我怀疑〈花样少年梦〉这小说,不是出自桑田田之手。”
“什么?”聂文西脸色转青。“您哪里的来的线索?”
“她母亲。”
“她母亲?”聂文西要卖弄他掌握到的资讯:“她母亲胡玉兰不是过世了吗?”
“她母亲去世前写的传记刚好在我手上。”甄大白当然不会将余墨留的事告诉他。
“哦,可以借给我吗小甄?”他趋前在甄大白耳边呼了口香气,手指伸入甄大白低腰裤子露出的沟槽。甄大白吓了一跳,反身推开入侵者。
“我最近在网络上看到您的视频,大概是您的朋友放上去的。”聂文西滑动手机,点开视频。当时他脸部痉挛,呼吸急促,模样恐怖。
“你好恐怖!”轮到甄大白脸色大变,断了脚筋般,全身乏力。
聂文西轻易把他推倒。那供客人的座椅样子古怪,有点像沙发的躺椅,坐面奇软,适合躺着看书或小睡,与整个房间的中国风设计极不协调。甄大白倒下去一时坐不起来,聂文西就如八爪鱼那样除去了障碍物。“不恐怖,这很正常。”他四两拨千斤抓住猎物紧咬不放。
那时甄大白跟室友一同网上看电影,看到激情处,室友开始摸索,他既害怕又兴奋,欲拒还迎,几次风流,室友用手机录下视频而不觉(或发觉而没坚决阻止),留下把柄。不久室友被派到新加坡公司上班,彼此从此断了联系,不料视频竟在网络上流传。同样的情节此刻重来。在挣扎间,甄大白中箭般闷喊了声,聂文西也不闪避,悠悠然除下颈上的丝巾,拭去唇边秽物,熟练地从抽屉拿出保鲜袋,置入丝巾,封存起来,再掩回抽屉。
“旁边有厕所。”他坐回自己的椅子,梳理起他的长发,再抽出一条新的丝巾绕在颈上,喷了浓烈的香水。
“顺便让您知道,您预约时填的资料都会收录在本馆的档案里,有相关的资料也会一并归纳整合,包括刚才您看到的视频。您要告发我吗?您要叫我手下拍照作证吗?其实我们室内装有闭路电视摄像机,如果,您让我分享桑田田的资料,我随时可以解除您的顾虑,3个月内资料保证不对外公开。”
甄大白不信有鬼,这回青天白日遇到了聂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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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某月,古梅香意外的收到桑金鑫从泰国寄到出版社的包裹,里头有封写给古梅香的信,问候之余,道明本身近况,说他年事已高,已结束事业退休赋闲多时,妻子胡玉兰已先他而去,女儿桑田田在1995年猝死后留下的未完遗稿,保留了20年,不知如何处置,现将遗稿委托古梅香全权处理。并透露自己将终老清迈,后会无期,多加保重。
桑田田的遗稿,兜兜转转,最后堆在甄大白的编辑桌上。
桑田田临终前写的稿,是自传体小说,开篇从她踏上台湾这块土地说起。
其实,才女桑田田在台湾念书的时候,已经知道另一个桑田田。
那天,她在图书馆搜索早年星马地区的杂志,无意间发现一个与她同名的作者,并且密集出现在上个世纪40年代后期、50年代初期。后来翻查上海、香港和台湾出版的杂志,这名字也零星出现过。让她感到惊讶的是,细读有关作家的文章,行文语气和遣词用字,竟然熟悉亲切,如同出自她自己的手笔。她冥冥中感觉那是她生母写的文章。她开始打印出所有相关文章,并罗列成表。
入读中学时,她意识到,只有选择住在学校宿舍,便可以离家,离开他的父亲和二妈,便坚持报读有宿舍的独立中学。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坚持用桑田田这所谓的学名,而不用原名桑婉馨。甜甜,田田,那是她母亲叫她的名字。甜甜,田田,从味觉到视觉,她母亲的形象逐渐清晰,也逐渐模糊。毕竟,生母离开她太久了。
《皇冠》出版社社长平鑫涛看到桑田田从当地木栅寄来的稿件,以为是50年代的作者桑田田已经移居台湾,重新给《皇冠》写稿,便热情的写信约见面。见面之后发现作者另有其人,是一位有甜甜笑容的年轻女孩,才引出原名余墨留,桑田田生母的名字。桑田田通过平鑫涛的关系,最终联系上余墨留。甜甜,田田。从味觉到视觉,她母亲的形象逐渐清晰,并且有了听觉,电话线上传来母亲从美国唤她的名字……。
小说没有写完。
结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甄大白终于找到桑田田,两个桑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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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某版权经纪人说他最喜欢吉隆坡诚品。我也很喜欢吉隆坡诚品。
还住台湾时,我热爱旧书店,书价廉宜又有寻宝乐趣。极少去诚品,向来看多买少,戏称逛博物馆,曾经我眼,无须拥有。倒是家人喜欢诚品,时有罕见之书比如《裸体午餐》。我偶尔陪逛也还好。
但吉隆坡诚品是另一回事。北上洽公,趁便首次造访开幕多时的吉隆坡诚品。搜寻书架,我抬头发现《此生如鸽》,立刻垫脚取下,幸褔满盈。当下觉得它等待我已久。迟来,歉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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