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一朗(1973-)退役那陣,就連不是棒球迷的我都深深感佩:一個精瘦的亞洲人在北美泰坦爭霸的江湖裡成為“安打王”是多不可思議的成就。若說遺憾,那就是鈴木一朗的生涯無緣美國大聯盟總冠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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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道奇奪得總冠軍,頒獎禮上鈴木一朗給李歐斯(Rios,1994-)錄製了一段西班牙語賀詞,自嘲一番:“我打球那麼久,從來沒有拿過冠軍戒指。請把你的戒指給我,謝謝。恭喜你也恭喜道奇隊,再見。”
看起來不苟言笑,但其實鈴木一朗很幽默,拿得起放得下。
一切從美國老兵開始……
1872年,明治維新初期,日本第一條鐵路通車,現代動力穿梭於東京與橫濱之間,一位名叫霍雷斯·威爾遜(Horace Wilson,1843-1927)的男人離開他的美國緬因州老家,橫跨太平洋抵達日本橫濱,當上英語教師。這位剛打完美國內戰的北方老兵,在某個課餘時間,在橫濱校園的草坪上給了他指導的日本高中少年球棒與球。此後再也沒有人記得他的語文教育事業,霍雷斯·威爾遜成了日本棒球的傳教士,2003年登入日本棒球殿堂,日本媒體記者飛往美國尋找他的後人,若非歷史學家剖繭抽絲,威爾遜的後人完全不知道有過這麼一回事。在後人殘存的通信記錄中,威爾遜從沒提過棒球,更沒談到他在日本的經歷。
一個退伍的美國軍人為什麼離鄉背井到日本去?讓人浮想聯翩:但應該不會是刻意去傳播棒球運動。
這個世上無心插柳的事情太多太多。在日本棒球被譯作“野球”,這是相對於網球作為一種“庭球”。野地的遼闊性質讓它大受歡迎,俳句名家正岡子規(1867-1902)就讀東京大學預備門的時候愛上棒球,可說至死不渝。正岡子規因肺結核年紀輕輕就臥病床上,儘管行動不便,1896年4月至12月,30歲的正岡子規還是在報上發表隨筆專欄【松蘿玉液】,熱愛棒球的他在7月份連續發表介紹這項新興運動的文章,此後他還寫作了棒球主題的和歌。
正岡子規年輕時候常在上野公園打棒球,據說他是名優秀的捕手,如今公園內還有紀念他的球場,石碑刻著他的名句:“春風!我好想在這草原投球!”
日本人到底多愛棒球?有機會到日本走走,不妨沿著每座城市的河堤逛逛,河堤兩邊平川總是一畝又一畝的棒球場,一個個曬得蜜糖色的孩子在教練的吆喝聲中投球、擊打、跑壘,就連城市街邊也有擊球設施,想發洩一下投幣就行。
深入日本人生活
棒球文化深入日本人的生活,經常被用作人際關係的隱喻。在文學、漫畫、影視文本之中,“接球練習”彷彿就是締結關係的第一步。諫山創(1986-)《進擊的巨人》最後幾卷那合縱連橫各種錯綜謀略締約與背叛之間,艾倫沒有接住吉克的球,果然預示了艾倫別有所圖。是枝裕和(1962-)的電影《比海還深》反其道,爛人老爸討好孩子只拿出棒球一招不管用,最後他還需要一場暴風雨。
村上春樹也是棒球迷
作家村上春樹(1949-)愛跑步,也是養樂多燕子隊棒球球迷。村上是在1978年4月1日(不是開玩笑,那年養樂多燕子隊爆冷奪冠)下午1點半在神宮球場看球時突如其來顱內全壘打,飛昇寫小說的念頭。他還寫了一本詩集(以虛構的方式),由於球隊很弱,村上甚至找說不清支持他們的理由:“為何我會執意聲援。/或許這才是/宇宙規模的謎團”——總之他是在一次次球隊的失敗中堅持了下來。這篇小說也寫到了父子關係:村上的爸爸是阪神虎隊的鐵粉。父子永遠是彼此的對頭。
不過村上關於棒球的小說我最愛的還是《神的孩子都在跳舞》,儘管嚴格意義上這不是棒球小說,而是對於大地震災難的思索。男主角善也最後跟蹤疑似父親的那人走到空蕩蕩的棒球場,默默站上“如大地腫瘤”的投手丘,凜受風,虛擲一球,跳起舞,回憶繾綣——這一幕,如果不愛棒球是絕對寫不出來的。讀到這裡我才不管什麼父子天人的隱喻了。
甲午戰爭,明治維新戰勝滿清洋務運動,1895年中日締結《馬關條約》,臺灣割讓給日本,寶島進入半世紀日治歲月,棒球運動也隨之傳入臺灣。甘耀明(1972-)的長篇小說《成為真正的人》對棒球有非常精彩的描寫。兩個原住民小孩夢想通過棒球改變他們的命運,可偏偏傳授他們“櫻吹雪之球”的男人卻是神風特攻隊的隊員,主角哈魯牧特投出“又飄又魅”的球,落櫻繽紛似的壯美,結果他還是輸了,得不到職業球員謀生的出路。
戰爭年代,誰人的命運不是“又飄又魅”?
小說以三叉山事件為背景:二戰結束日本投降,一臺載著盟軍戰俘的美國軍機墜毀於三叉山,當地日本殖民政府在撤退前組織救援部隊,許多原住民參與,結果錯估氣候被暴雨困在深山,拯救隊伍死傷慘重。
在天時與歷史的困境裡,心中的棒球維繫著哈魯牧特與海努南的情緣。風雨之後倖存的哈魯牧特在鏡湖邊夢到自己未來成為棒球教練帶孩子訴說他們英雄故事的場景,惘惘然一些事情結束了,一些什麼正在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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