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地,若說有“燒肉情意結”一詞,那肯定是廣東人、客家人、福建人等各籍貫都相互認同,最本土不過的“食俗符號”了。
清晨,坐在茨廠街與思士街交界的路邊攤閒聊,我隨意提起本地獨特的“燒肉文化”,以及華人對燒肉的“情意結”;頓時,專程來馬考究南洋華人飲食風貌的知食友人,皆不約而同地睜大著眼。
靜默好一陣。
來自臺灣的率先道出疑惑:你說的“燒肉”不會是日本人的Yakiniku(日式燒肉)吧?據我觀察,這裡受日本文化影響不深,應該沒什麼“情意結”可言!
接著,福建來的食家更是一派宗師模樣:我大概不會猜錯,您剛才說的“燒肉”,不是這裡唐人街一帶沿街燒烤的肉乾,就是昨天我們在加影吃到的馬來燒肉串沙爹!對吧?
我恍然醒悟,大笑幾聲過後,趕緊把“燒肉”一詞給修正成“燒豬”,並解釋整條是“豬”,切而分食就成了“肉”。 同時也忍不住糾正友人對“唐人街”的稱法,強調華人在此與他族共同爭取獨立建國,與西方華埠的歷史背景不同,處境不一,“唐人街”一詞實有自我矮化之嫌,有識之士理應拒絕將茨廠街給冠上China Town!
看他們似懂非懂的模樣,我還是把話題轉回他們比較有興趣的“燒肉情意結”。
我說,想要瞭解本地華人的“燒肉文化”,就得先改變那根深柢固,認為燒豬和燒乳豬就只是廣東人傳統食物的觀念;雖出土文物證明,燒乳豬在廣東已有超過兩千年曆史,祭祖拜神,喜慶節日,或新店開張,或電影開片,燒豬燒肉皆無處不在。至於廣府人的婚禮舊俗,新娘出嫁後第三天返回孃家探親,也就是所謂三朝回門,若洞房之夜仍是處女,男家將以燒豬及燒乳豬回禮,不然事情可就“鬧大”;當然,現在已沒這方面考量,但保留傳統者仍預先在送大禮時把金豬送上,而燒乳豬仍不動聲色地留存在婚宴菜色當中,成為舊俗印記。
在臺灣及福建,燒乳豬或脆皮燒肉都僅屬於粵式餐館裡的燒臘種類,非在地飲食的主流,與福建人為主導的社會扯不上絲毫民俗關係。然而傳到這裡,燒肉卻已融入各方言族群華人的傳統習俗與生活裡。像福建原鄉,在傳統習俗中不可能出現的燒豬,來到南洋,初九拜天公之時,燒豬便成了祭品中的焦點。客家人在清明掃墓或一般的拜神喜宴上也無燒肉不成。在本地,若說有“燒肉情意結”一詞,那肯定是代表最本土不過的一種各方言族群相互認同的“食俗符號”了。
由於在各喜慶場合裡,常習慣以整條燒豬作為祭祀供品,所以切燒豬有時便成了儀式的一部分,當祭拜結束後,分食過程往往將氣氛給推向“高潮”;加上燒豬在許多人的傳統印象中幾乎與大日子扯上關係,所以無形中便讓本地華人產生一種歡樂、過節、團聚和分享的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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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友人好奇地望向鄰桌,看他們打包了四眼仔鹹鴨在愉悅地配著豬腸粉吃。於是我交代一聲,便連忙跑到茨廠街菜巷前去買包燒肉回來,一打開,友人不禁笑了起來:我終於感受到你剛才所說的分享的意義了!
我微笑。
想到的卻是世紀末前夕參加動地吟詩歌朗唱會的舊事,當時正值立百病毒事件鬧得沸沸揚揚,腦炎恐慌滿天飛;我們南北東西奔走全國共廿多場巡迴演出,毀豬滅豬行動時有所聞,哪個州屬劃入疫區,哪個地方的養豬場又被關閉了,更頻傳有大人物站臺免費吃燒豬的救市活動。記得在一場合裡,詩人遊川邊喝啤酒邊吃燒肉地向我感嘆:老弟!在這裡能夠如此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才叫爽快啊!
有關“燒肉情意結”背後的人文風華與深度情懷,我想,這些國外知食份子又能體會多少呢?
2007年12月26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