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的網絡世界,友情彷彿在彈指之間,但真實生活的朋友,未必每個都有空餘時間,爭分奪秒地在社交媒體貼文按贊,給你最及時的回應。朋友圈中,我有一些朋友極之忙碌,雖然註冊了臉書賬號,卻不甚活躍,偶爾重要時刻登場掛上一兩張圖片,報告給大家知道近況。
今年年初,我偶然瀏覽到久違的朋友掛上逗留在機場的人頭照,這一兩年,因為頑強病毒的肆虐,生活變得狼狽不堪,機場更像是另外一個遙遠的世界,離我被隔離的生活十萬八千里。友人簡短寫道:“我回來馬來西亞了!” 確定沒認錯臉,那是久未聯繫的蕭養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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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指一算,大概31年前,我因加入星洲日報的學生記者隊而認識養髮,那段參與學記活動的青蔥歲月,不思量,自難忘。中學畢業以後,我和學記隊裡的曾竑標和胡祿永仍保有聯繫,但卻少有養髮的消息。聽聞他到新加坡發展了,然後便音訊全無,人間蒸發似的。
年歲漸老,對於過往的交情總是特別懷念,尤其是疫情期間,天天面對確診病例和死亡數據,更感嘆生命無常。抗疫兩年,度日如年。我趁著養髮回怡保探望他年邁的母親,便順便約了他到金寶來聚聚,我也忘了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何時,他看著我,笑著說:“是你剛學會開車,闖禍的一次!” 年少窘事, 不勝枚舉,多籮筐,只是難得他還記得,我都想不起來了。這些年,漂泊在外,他從新加坡、香港、中國、再到日本,身上卻沒有絲毫滄桑的味道,反而是充滿鬥志,對未來有許多期待,話匣子一開,滔滔不絕。
生肖屬虎,轉了四個圈,我已是滿頭白髮的中年男人,但他卻保持一頭烏黑的秀髮。在迎接本命年的來臨,我們共同翻開一本叫友誼的儲蓄小折本,寄望今年是豐收年,聚散兩茫茫,特別珍惜此刻的短聚,聊世界觀到政經教育界的變幻莫測,再到這些年他的一些經歷,還有他那10歲小朋友的教育課題,比較世界各地的教育政策和對兒童的影響。
那一瞬間,感覺我們那本小折本又增值不少,且行且珍惜。只是下次見面,又會是31年以後嗎 ?那個時候的我們,又會是啥模樣呢?駝著背,白髮蒼蒼,一臉皺紋?
中國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彭凱平教授表示,幸福的極致狀態是福流澎湃。如果終其一生,不知道福流是怎麼回事,那是多麼叫人遺憾的事呀!其實,此生能跟這樣的朋友相遇到相識,究竟是前世修來多大的福分呢?
所謂的福流,是一種狀態,讓你意識到什麼是有意義的快樂,這種快樂是不能用世俗的物質和金錢去衡量其價值,而是一種珍貴的精神層面,發自內心的真正快樂,比如你寫了一篇有意義的文章,又比如你因為做了一件幫助到身邊的人的事情而獲得的愉快感。這就似塵世情誼,此生我、竑標、祿永和養髮相逢的故事,我怕自己現在不寫出來,有一天我連自己也忘了這個福流洋溢的片段。四劍客當初認識於學生記者隊,當時每個人加入這大家庭的目的都不盡然相同,但唯一的共同點是,我們彷彿都想憑自己的力量為這個社會作出貢獻。
當年的《大霹靂》版每星期刊登學生記者的文稿,乃是我們念中學最深刻的學習之旅,同時也結交了此生到了中年依然可以保持聯繫的朋友。竑標、祿永和養髮都陸陸續續成家立室。竑標當了中醫師,以他那肝膽相照的性格懸壺救人,祿永也發揮他的領導能力,把曾在中國深圳公司學習和累積的專業管理經驗,繼續在馬來西亞這片土地落地生根,養髮則在互聯網的前線,尋找他的福祉,而今生決定單身的我,孤獨彷彿是宿命,幸好有語言教育和美食作伴,這何嘗不是一股福流呢?
我只想過平庸的人生
人生於世上有幾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此生的結緣,大概是前世千萬年修來的好福分,而今生在你人生的成績單裡,究竟保存了多少積分呢?學海無涯,惟情是岸,指的便是加入學海時,我們相知相惜,播下友誼的種子,隨著歲月而發芽滋長,慢慢開花的燦爛過程。
不知不覺,我已經到了接近知天命的年齡,正學習著放下過往的執念,對世間種種的愛恨情仇一笑而過,斷舍離成了入定的修念境界,唯一盼望的只是身體健康,偶爾可以有食福,讓美食解解饞,瀟灑過日子,就心滿意足。女娃娃剛出生的竑標,興高采烈地遞給我看了她趣致的照片,分享他剛當爸爸的喜悅,更娓娓道來,他如何利用本身的營養學知識,讓產後的太太不那麼辛苦,女兒也早些時日脫臍帶的故事。
我靜靜地聽著,那是朋友的故事,仿似發生在自己身上,偶爾還摻入年少輕狂的插曲,像一支在唱盤中播出的旋律,我們跟著起舞,時快時慢,用歲月累積的智慧,體會節奏裡的百味人生,跳著跳著,已無法逃避地到了日落西山,但娃娃的人生才剛開始呢!
夜裡下起了雨,感覺有些冷,我摸黑爬起床,多套了件寒衣。細雨斜風作曉寒,人間有味是清歡。這樣的夜晚,我想起了對自己的承諾:我只想過平庸的人生,一種吃過山珍海味以後,才醒覺粗茶淡飯的幸福感。那種平平淡淡的日子,依然可以感受蕩氣迴腸的福氣生活,這或許才是我最嚮往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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