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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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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10/06/2022

南中国海

因原

砂隆去来

Sadong Jaya

砂隆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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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隆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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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隆大桥

【砂隆去來/之一】雨後的砂隆再也/因原(古晉)

作者:因原(古晋)

砂隆再也碼頭。
砂隆大橋在雨中。

車子正向著風起雲湧的前方飛駛,公路兩旁的香蕉樹,宛如迎接客人的儀仗隊,優雅地揮舞著碧綠的扇子。這幾天下午3點之後經常下雨,我對後座的他說道:“要下雨了,讓你重溫砂隆的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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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前他擔任水利灌溉局的工程師,在砂隆再也駐足6年。那時還沒有砂隆再也的名字,原名是Pendam,伊班語的意思是“墳”。他說,從“墳”的碼頭望去,有一個叫Pulau Burung的小島,是一座古老的穆斯林墳場。難道是巧合嗎?

“墳”這個名字讓人聯想到死亡。雖然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的過程,人們還是難免心存忌諱。“墳”的名字跟伊班人有關。傳說有一條巨蛇,經常毀壞稻田中即將成熟的稻穀,造成村民損失慘重。村長召集村裡的男丁,同心協力,終於把它殺死。他們把蛇肉煮來吃,不幸中毒身亡,只有一個身懷六甲的婦女沒吃蛇肉而倖免。事後她也離開那個傷心地。那地死的人太多,被稱為“墳”(Pendam)。“墳”在1985年易名“砂隆再也”(),“砂隆”是河的名字,“再也”是成功之意。

他在砂隆再也的那段歲月,工作之餘,勤於筆耕,碩果累累。10年後,他獲得獎學金遠赴蘇格蘭深造。回國後,他被派去其他地方工作,一直不曾舊地重遊。由於疫情嚴峻,這兩年來國人無法出國,掀起了本地旅遊的熱潮,前幾天我們約好到古晉海口區遊覽,行程的重點是到砂隆再也探訪他闊別卅多年的老朋友。

經過砂隆大橋,烏雲黑壓壓的,風很大,眼看要下雨了。這座長1.48公里的大橋於2016年10月通車,居民再也不必使用渡輪。正下橋,大雨果然傾盆而下,我們向左拐來到一座伊班長屋,Kampung Sungai Buluh。雨勢太大,下不了車。這裡也有一座水閘,應該是他或他的同事所監督的工程,以控制河的水位。到了河邊,發現一座剛建竣的觀景臺。我停了車,可惜不方便下車拍照,只能在車裡眺望巍峨的砂隆大橋。

情感洶湧如砂隆河水

“瞧,這就是砂隆的煙雨了!”我說。

雨,像迎接他的到訪,又像在撫慰他的情緒。

這裡距離砂隆再也不遠,我在後視鏡觀察,他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掩蓋不了內心的激動,沉澱多年的情感,如今洶湧如砂隆河水。

水珠不斷地擊打在車窗,那座跨越兩岸的大橋,猶如風雨中的巨龍。我不禁懷疑,難道傳說中的大蛇沒死,如今已經修成正果,化身為巨龍,屈身為兩岸的居民服務?

離開砂隆河畔,駕了一小段路程,我們終於來到砂隆再也,這個僅有一排陳舊店鋪的小鎮。雨停了,空氣清新無比,令人精神一振。他匆忙下車,鑽進店裡尋找朋友。我默默望著他滄桑的背影,舊雨重逢,那種複雜的心情,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趁著他與老朋友敘舊,我在小販攤位走走看看。攤位擺放一大堆芒果、西瓜、香蕉等水果,還有開齋的食品。這一帶居住的是布吉斯人(Bugis),祖先來自印尼的蘇拉威西,他們與馬來人一樣,都是穆斯林。下午三點多,正是居民出來選購開齋食品的時候,小鎮人潮湧動。攤位旁邊有一道橋,我在橋上看風景,小河陪伴古老的店鋪,一起走過悠悠歲月。

砂隆再也的碼頭是必去之處,他舉目四望,竟然不懂方向,神態有點焦急。一個騎著摩托的布吉斯大叔,熱情地引路。說來可笑,這一趟旅途,自從谷歌地圖說turn left旁邊卻無路,我們決定棄用,一路看路牌,不確定就停車問路人。與其跟衛星打交道,不如開口與路人交流。路人略帶靦腆的笑容,聲音卻相當友善,比谷歌錄音的聲音親切得多了。

碼頭距離店鋪不遠,筆直地向河伸延,這座40年前的木板碼頭,如今以鋼筋水泥取代,堅固穩妥。兩個年輕人在碼頭垂釣。風平浪靜,白雲如雪,海天一片祥和。他說40年前幾乎每個夜晚,拿著手電筒,來到碼頭享受平靜的氣氛。

“夜晚若不下雨,我必到碼頭仰身躺著,看著星星月亮,也傾聽海濤拍岸與風吹過紅樹林的交響,還常因而舒適地睡著了。”(注1)

他佇立在碼頭,眼眶紅了,這裡曾經躺著他的青春,如今千帆過盡,年輕的歲月已經隨河水遠去,當年浪漫的情懷也不復存在。他指著依然茂盛的紅樹林說道:“一到晚上,許多螢火蟲在那兒棲息,像聖誕樹的燈泡,閃爍不定,美極了。”

“都說看到流星是不祥之兆,然而河邊幾棵大樹上閃著的千萬個螢火蟲,一時更見璀璨,儼然是流星散佈在其上的千萬個細小碎片。”(注2)

正在垂釣的年輕人告訴我們,螢火蟲早就消失了。少了螢火蟲,夜晚的紅樹林變得寂寞,人類的生活看似影響不大,我卻擔心將來有一天,人們只能靠科技打造虛擬的世界以取代實物,那真是人類的悲哀。

砂隆河上的船。

自從路通了,快艇停航,這個碼頭像正值壯年的地方官,突然接獲告老還鄉的通知書,變得無所事事。幸虧還有人到這裡吹海風、垂釣、聊天,碼頭還不至於完全被遺忘。

陸路取代了水路,何嘗不是一件好事?附近的幾座橋樑建竣之後,從海口區小鎮到古晉的距離已經大大縮短。當人們不再依靠船隻,在河口覆舟之意外也不再發生。這一路上,我還詢問他關於他所寫的在砂隆河覆舟意外事件,儘管事發多年,依稀嗅到死亡的氣息。

雨後的天空特別明淨、清朗,他的臉上卻浮現淡淡的哀愁,似有所思,不禁讓我聯想到小說的結尾:

“面向時而平靜,時而洶湧的南中國海,那個碼頭,我是絕不再為捕捉飄渺虛無的所謂美感而去了。”(注3)

注:

1. 梁放的著作《臘月斜陽》第82頁

2. 梁放的著作《臘月斜陽》第85-86頁

3. 梁放的著作《臘月斜陽》第9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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