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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10:06am 23/06/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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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俊奇 | 胡蘭成  浪蕊浮花不辨春

人世荒荒,世態炎涼,胡蘭成其實一早收進眼底,原來愛玲對於事事物物,盡是乾乾淨淨的天真和喜悅,完全沒有什麼心機,我們讀她的文章,都以為她對人情世故都瞭然於心,什麼都曉得,也什麼都機智伶俐,其實實情並非如此,她對世道人心,都經歷得太少,所以胡蘭成才知道他是有機可乘的,也知道該怎麼把張愛玲擒拿下來,才是陰險但考究的,然後用短暫的愛,密密麻麻地蟄傷她漫漫長長的一生。只是我到今天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去相信,張愛玲孤僻成性,嗜美成癮,怎麼可能為了一個長相如此貧瘠的男人,就讓自己低到塵埃裡去?

我看胡蘭成,有好大一部分,是循著張愛玲的眼睛看的。看到最後,難免要嘆息,張愛玲那一雙看透人情世故,看透男歡女愛的眼睛啊,到頭來原來一點都沒有看清楚自己,她其實愛上的,是一艘在江上緩緩開出來的草船,不過是為著向她借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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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張愛玲後來離開溫州,多少知道胡蘭成心裡已經藏著別人,而船就要開了,胡蘭成也已回到岸上,她一個人,撐著傘立在船舷邊,站著流了好一陣子的眼淚。那天江邊應該有霧吧,我猜。張愛玲身上穿的,如果讓我來挑,我會建議她穿那件帶點清末風潮的玄色斗篷,也許還可以加一對煙紫色的絲襪,貼在她腿肚子上,陰陰冷冷地,一路往上爬——那樣子要是打江邊望過去,多少突出了張愛玲幽幽然盪開來的惆悵。悲傷需要造型,至少日後重新憶起,所有的哀怨和傷痛也都比較具體。而且我們明白,沒有一份錯置和對倒的愛,是可以完整地說得出口的,一旦陳述起來,也只能藉助周邊的情境和風景,來襯托當時的委婉順從。

看透男歡女愛,卻看不清自己的愛情

就好像我一直想寫胡蘭成,沒有不是因為張愛玲。愛玲因為他,委屈似乎是免不了的,甚至遭遇的謾罵與嘲諷,也彷彿是應當的。甚至後來,還被香港文壇全盛時期,《七好文集》的七大才女之一蔣芸,寫了篇文章說她在感情和婚姻上節節敗退,接二——幸好沒有連三,都是錯誤的,也都是草率的,就連嫁給賴雅,也有點接近畸戀的意思,甚至有說是愛玲戀父情結的延伸罷了,應付起愛情來,手法之生澀之稚嫩,著實讓人瞠目結舌。

因此人世荒荒,世態炎涼,胡蘭成其實一早收進眼底,原來張愛玲對於事事物物,盡是乾乾淨淨的天真和喜悅,完全沒有什麼心機,我們讀她的文章,都以為她對人情世故都瞭然於心,什麼都曉得,也什麼都機智伶俐,其實實情並非如此,她對世道人心,都經歷得太少,所以胡蘭成才知道他是有機可乘的,也知道該怎麼把張愛玲擒拿下來,才是陰險但考究的,然後用短暫的愛,密密麻麻地蟄傷她漫漫長長的一生。只是我到今天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去相信,張愛玲孤僻成性,嗜美成癮,怎麼可能為了一個長相如此貧瘠的男人,就讓自己低到塵埃裡去?

於是我老愛硬生生岔開去,岔開到曾經看到過的汪精衛的照片上去,就算那照片是黑白的,那黑白於我,也是山雨欲來的,汪精衛近乎霸道的俊美,是黑白也鎮壓不住的,隨時要得掙開紙張飛脫出來。甚至後來讀陳丹青,說他老家有位阿姨,是個又精煉又能言善道右派分子,曾經被關押在提籃橋的監獄,沒想竟然與汪精衛的遺孀陳璧君同一個監獄,出獄後不斷對認識的人說,晚年的陳璧君在監獄裡老是喃喃自語,重複說著同一句話:我丈夫是個美男子,是個美男子。而民國時代,長得溫文登樣的男子也不少,少的是像汪精衛那樣,好看得如同山河錦繡,而他的俊美不怒而威,像僻靜土廟裡供奉的韋陀大將軍,魁梧軒昂,把亂世流離的眾人都給震懾住。因此我很相信,有說汪精衛年輕時在廣州演講,魅力翻江倒海,廣州的女學生對著他“擲花如雨”這事兒恐怕是真的,也應該是真的。俊美是一項成就。汪精衛的俊美,加上政治家天生外放的走進群眾的魅力,理應收到這樣的待遇。

但絕對不是胡蘭成。胡蘭成也喜歡穿深色長袍,但他卻把那長袍的儒雅穿得荒腔走板,每每跨步與行走之間,都掩不住他的狡猾和姦詐,怎麼比,也比不上枯瘦幹瘠的周夢蝶,把一襲藍布長袍穿成清貧文人的簽名式,也穿出仙風道骨的時尚感。

另外還有胡適。我記得張愛玲第一次見胡適,僅輕輕帶過,說當天適之先生穿了件長袍子,對胡具體的面貌反而不多著墨,讀起來實在不像張愛玲一貫的筆調,她明明是那種就算到胡適家做客,看見書房一溜高齊屋頂的書架也要描繪一輪的,猜度著這書桌是不是找人定製,但卻避開了胡適的儒雅不敢正視,想來她要不真的是把胡適當神明一樣尊敬,說話都儘量避開眼神接觸,要不就真的是為適之先生一身的儒雅和一派的溫文給撞得心如慌張的小鹿,理應躍進林子裡,卻整個人黏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而胡適的俊秀,我怎麼都認為,年輕時候的胡蘭成即便策馬揚鞭亦是追不上的。我看過中老年之後胡蘭成的照片,他被鎖在黑白分明的時光裡,對著鏡頭故作慈祥地笑著,可不知怎麼的,我硬是覺得他眼神閃縮,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更是把他映照得有點心術不正,而且他就算穿起民國長袍,也還是有著一股油滑的江湖氣,平白糟蹋了藏在袖子裡暗中流轉的風流,怎麼也不及胡適最後一次見張愛玲,臨走前兩人站在臺階上,大大的風從赫貞江上吹過來,胡適脖頸上的圍巾裹得嚴嚴實實的,穿一件半舊的黑大衣,肩背厚實,頭臉也大,望著江上泛起的霧,眯眯地笑著,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座古銅半身像,把張愛玲看得心生凜然——而這是第一次,我透過張愛玲的眼裡看到適之先生的肩背原來相當厚實,比起胡蘭成總是有點佝僂,張愛玲一站起來就比他高的身軀,到底是有天淵之別的。

文品遠勝人品

但胡蘭成的文章寫得好,好得有斤有兩,有餘韻有轉折,卻也是真的。他的文字該剛正的時候剛正,該秀媚的時候秀媚,有著舊式文人對文字的慎重與虔誠,即便是取巧和賣弄,那取巧和賣弄也是有根有據有分量的,讓讀的人甘心情願貼著他的文字爬山涉水,並且他喜歡白話間文言,讓行文的格調,多了幾分書卷氣,這點倒是好的,這點也是我特別歡喜的,隱隱約約有著民國的儒雅,也有著禪意和俠氣,在拓新白話的同時,還抓著文言的與矜持,因此偶爾曇花一般,乍現新舊拼湊的鮮巧詞彙,讀著讀著就叫人眼前一亮,淹然風流。並且胡蘭成擅長敘述民俗風情,把溫州和杭州的風景和方言都寫進文章裡,於是文句裡波光粼粼,閃現出尋幽探秘的趣致。因此就算輕描側寫胡蘭成,終究還是要把人品和文品分開來,才算得上得體,才算得上對文字敬重——

胡蘭成雖然曾經當過汪精衛偽政府的黨要,日軍戰敗後,有過一段流亡東瀛隱匿浙江的日子,可是他的書寫和器識,到底有他過人之處。雖然今天,讀胡蘭成的不多,知道胡蘭成也多半因為張愛玲曾經是遭他遺棄的妻,可胡蘭成的文章格局,如果與沈從文和張愛玲比較起來,也絲毫不見遜色。甚至和並列在一起,他的底氣也不虛妄,所以他在張愛玲面前,或張愛玲在他面前,才是真正應了那句話:有才能的人,在有才能的人面前,才看見自己的才能。

但說到尾,終歸還是替張愛玲不忿。甚至為張愛玲面對愛情時,氣勢萎靡,淪喪文字上的藍血貴族的傲慢和矜持,深深感到震撼。她山長水遠,一路顛簸趕到了溫州,卑微地要求胡蘭成在她和小周之間擇一而不得,甚至瀕臨分手,尚且把寫了兩個劇本收到的30萬元給胡蘭成寄了去,幾乎沒有一次,不是她在錢財上接濟胡蘭成,用大量的金錢換回等量的被愛情玩弄和欺瞞的自虐式的熱烈烈的快樂——我想起被張愛玲嘲弄過的愛情,最終竟嘲弄到她自己身上,到頭來竟只落得是胡蘭成牆上一抹抹不乾淨的蚊子血,連沾到他衣服上的一粒飯黏子都不是。

而胡蘭成的見色技癢和見異思遷,似乎是自小就養成的,極年幼就懂得貪圖色相,喜歡看女人們在護城河邊弄溼了衣衫大力晃動前胸搓洗衣裳,常常一看就是大半天。而且胡蘭成這一生最詭異的是,總是桃花興旺,能把不同的女人擒到身邊來,也能把不同的女人撒到身後去,那些女人竟都甘之如飴,也都還處處替他維護,包括張愛玲——張愛玲當年留下一句,“你不要再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我一直好奇,這一句背後其實太有懸疑,胡蘭成除了情書寫得深入淺出,玩弄感情的技巧進退有致,其他方面大抵還是有一些我們看不見和猜不著的溫柔和過人之處吧?一定有的吧?因此才會一生起起伏伏,統共招引過8個女人和他一起在感情的泥淖上打滾,可到了最後,那些和他有過或長或短感情糾葛的,渾身沾上愛情的泥濘,怎麼刷都刷不乾淨,狼狽得很——唯獨胡蘭成,到最後竟通體清淨,像個觀音似的,漂水而過,從未沾上半點爛泥和汙垢。

胡蘭成後來說,他這一生只給4個人“敬一炷香”,其中唯獨張愛玲是個女人。而且不是因為張愛玲曾經是他的妻,曾經為他在江畔掉淚,也曾經二話不說,見到胡蘭成在外頭弄大了女人的肚子沒錢做人工流產而找上門來,即轉身當掉自己一圈金鐲子,輾轉塞進那女人手裡讓她做手術,而是因為張愛玲“開了他的聰明”——在愛情面前,張愛玲自有一股俠義之氣,她對胡蘭成,一是不愛了,一是怕對胡蘭成的愛還有殘念,捨不得全盤拋卻去,所以才鐵下心寫下那封訣別信,從此歲月晝長人靜,浪蕊浮花一一消盡,後來胡蘭成在日本東京都去世,消息就算傳進愛玲耳朵裡,相信她也已經簡靜於色,早已不識歲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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