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淡 出
面對死亡,張愛玲年輕時描述的這兩段,貼切、精準,令人拍案。都說她有音樂與電影的喜好,她說,“然後時間加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繁弦急管轉入急管哀弦,急景調年倒已經遙遙在望。一連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從繁弦的華茂至哀弦的老去,最終的淡出。
父母不堪的婚姻,卻讓她嚮往祖父母的姻緣,所以《對照記》裡寫多那一代。那代人的死及她未來的死——“他們只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裡,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這樣來寫血脈的延續與結束;靜靜在血液裡,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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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自己的死,也像是符合了她一直所寫的月亮,所寫的荒涼——就在秋天月還沒圓時,就自己一個人,雙眼微張,用了極多的紙巾……“一連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
02/想 飛
也想想自己的死。許多日子以來,晚上入眠前,我的腹上擱著一個小枕(腹部易著涼),雙手合在這小枕上,睡姿直直,自覺有如遺體。穿什麼得體衣服不重要,臉妝好不好不重要,那棺是什麼棺算得了什麼,人哭人不哭與我何干?再如何的稱許表揚,我無痛無癢。
古人摩西說:“我們便如飛而去。”我只想飛,去到一個光亮的城。
03/出 體
也讓我想起英姐動大手術時瀕臨死亡的事。我在她手術後第二天探望她,她微微笑沒什麼氣力與我說話,只說:“是真的……”真的什麼聽不明。
一週之後她說:“那一刻我的靈魂出來了。”
我:“啊?”
那一刻是怎麼一回事?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說,周遭異常黑暗,只知道世上與她親的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沒了關係,都是各自的生命了。
是這樣子嗎?我很好奇,還有呢還有呢?
她繼續說:“我沒了真實的身體,但靈魂裡很壓抑很沉重,無法承受……”
這時自己有點壞,我調侃說:“英姐,你是做夢呀!”
她回答的更有理:“我活了幾十年,做夢和真實還難道分辨不出?”
英姐康復之後,一年之餘癌症復發,這次真的回不來了。
04/ 土 下
靈魂離了身軀,都說塵歸塵,土歸土。很久很久以前讀過一篇翻譯的詩,全文沒有“死”字,內容沒有離別沒有眼淚沒有思念,都沒有。
詩的兩句話:“我們在草地上野餐,有一天草在我們上面野餐。”
用野餐來講死——首句悠閒愜意。第二句,草在大快朵頤泥土下的自己。
05/ 冤 枉
記得安美曾說了一個葬禮笑話。一次她參加出殯,未葬之前,家屬必須在殯車後跟隨一段路,這時一般上都會聽到有人哭,有人哭得大聲,也有人哭得唸唸有詞。這回,殯車走的方向不對了,需要調轉,安美聽到有人哭著說:“冤枉啊冤枉,連你死後還要多走這冤枉路啊……”這樣的臺詞未免太配合劇情發展。
我呢,只求活生生時,幾十年的路,勿要冤了白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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