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四寶之裝裱篇／02】修復一張紙的力度──如何化腐朽為神奇，復活書畫？

“所以她退休之前你都沒有真正試過託底和裝裱？”“沒有。”

在那之後，羅秀婷與另一位同伴才真正有機會感受刷子在紙上刷拭的觸感，以及如何備料、揭舊、整理畫心等等。如同今天一開始弄壞那張紙一般，當年的她亦曾刷破許多，但她說：“只要做錯一次，以後都會記得的。”

她把幾本厚厚的書遞給我，說當年都是慢慢自學上手。老師傅走後，從中國南來的姚拓偶爾也會從旁指導，或者讓他的親戚家人來馬旅遊，藉機向他們討教。她也戲言，裝裱所處理的書畫，動輒幾千上萬一幅，當年才二十出頭的她難免會怕，弄壞了怎麼辦？但姚拓一句：“敢敢做，弄壞了我賠！”讓她多了不少底氣，一做便是20年。

修復工序複雜，考驗耐心與經驗

馬來西亞氣候潮溼，紙質書畫藏品容易受潮，羅秀婷拿出一張“滿天星”的小畫，畫上長滿了溼氣形成的小黃點。她說這些都不是大問題，只需用消毒片點去即可。若是更輕微的情況，用熱水澆上一層，晾乾後也能煥然一新。

書畫修復逃不過“洗、揭、補、全”這一套技藝。清洗紙上的黴，除了用熱水，也有人使用草灰、高錳酸鉀、漂白粉等洗畫材料。然而，這些時光與歷史墜落而成的古色，往往又是書畫的生命與古意，有其獨特的審美價值，也並非有全部去掉的必要。甚至有趣的是，“洗畫”在臨摹做舊的層面上又有另一種含義，即通過清洗做舊的手段，在一幅臨摹作品上渲染顏料，企圖複製陳舊感，以假亂真。羅秀婷笑說：“這種情況也是見慣不怪。”

洗畫完畢後，便來到揭舊步驟。古舊書畫的揭裱要比裱一幅新的字畫難上許多，首先要把原裱的舊書畫以水潤透，以便把畫心揭出來。應對每種情況都是經驗的累積，好比有些已經被蟲蛀了，水災時被汙水浸泡過了，或是經年累月變得酥脆了……把汙漬處理之餘，也要在重新裝裱之前補綴，使之成為一個完整的畫面。

修復需要耐心與經驗，“絹之粗細、紙之厚薄，稍不相侔，視即兩異”，尤其在補料的選配更需三思。羅秀婷此時特意選了一張摺痕滿布、上半部還有一個明顯裂口的畫給我們示範。與託底的步驟一樣，先讓宣紙吸收水分，再把另一張尺寸相近的紙往裂口處蓋。

做到這裡她說：“通常人們習慣用刀把多餘的部分去掉，但我習慣用手指。”只見她纖細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往紙摳，一點一點地把紙“裁”成相應的大小，而我們是屏住呼吸的，深怕哪口氣吸得大力了，又出現一個破口。她卻遊刃有餘，氣息平穩地讓指尖遊移在溼透的紙上，不消一會便說：“待紙張乾透以後，裂口處便不會那麼明顯。”

紙遇水壞，但誰能知道，修復一張紙，不可或缺的竟還有水？

“暴躁的時候千萬不能做這份工，只會越做越壞！”羅秀婷打趣說道。從事裝裱與修復二十幾年的她，似乎已被磨練得雅靜與平穩，每一個工序都得到位、精準，不然就得重來。與書畫相伴多年的她，雖沒有正式執筆寫字畫畫，但在“全色”也就是按作品原貌和色調進行全補復原的步驟，需一定的書畫基礎，以及對筆法、墨色的瞭解與掌握。

裝裱需要什麼工具與材料？

看著羅秀婷在紙上灑滿水，除了擔心宣紙易破，也觀察紙上的墨是否遇水會暈開。但她說不會的，因為墨裡含有膠，但那僅限於書畫墨汁。普通墨汁雖然價格比書畫墨汁便宜，但它沒法裝裱，因為一遇水，筆跡處就會洇出墨汁來。

之所以提到膠，是因為膠之於墨，就像糊之於裱。墨以膠成，裱以糊就，自從在書畫加工上採用了漿糊，才算得上是裝裱工藝的發端，而那可追溯回魏晉時期。以下是裝裱用糊需留意的幾個問題：

一、製作漿糊需注意其稠稀度，漿糊與水的比例需是“漿如水”。

二、剛調製出來的漿糊需先冷卻才能使用。

三、沖泡好的漿糊水不能留隔夜，因為放置過久會導致發酵，因而影響粘度。

除了漿糊，以下這幾種工具也是裝裱必備的，當中包括：裁刀、大棕刷（也稱作排刷）、小棕刷（也稱作漿刷）、排筆刷、隔糊紙、小鑷子（覆背時用以挑除雜質）、毛巾（揭裱時作吸水之用）、毛筆（用於填漿糊和全色）。

材料方面，宣紙亦不可少，通常託底使用生宣，生宣較熟宣薄，太厚的底會使字畫兩邊翹起。此外，花綾、錦綾、耿絹、天地杆、軸頭等也是裝裱工藝所需的材料。

【一般書畫的裝裱程序】

●託底：先在書畫背面託一層宣紙，並貼於掙子上晾乾掙平，使其平展而厚實。

●下料：把書畫四周裁齊後，即可裁配鑲料，須注意天地及兩邊的色度要相同，花紋橫豎要一致。

●鑲活：將下好的鑲料，按順序鑲於書畫心上的過程。《裝潢志》提及，這道工序須在天氣溼潤時進行，鑲口才能更熨貼。使用的漿糊也要確保一定的粘度，用量要少，要勻，若用量過多，會導致漿糊從鑲縫中擠出。

●齊邊：將已鑲好的書畫鋪在裁板，上下左右四邊剪裁規整。

●回邊：把書畫鑲料的兩側各向背面折回0.2-0.3cm，以防止綾絹脫絲。

●覆背：折貼裝天地杆的夾口後，便能將兩層宣紙覆於背面，上掙子晾乾掙平。

●上杆：將已制好的天地杆裝入串口部位，先上天杆，後上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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