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晉恆／《我的出走日記》屢敗屢試的人生解放

《我》中的廉家三姐弟和神秘人具先生（孫錫久飾）代表兩種出走狀態──前者嚮往首爾的摩登生活；後者則要掙脫桎梏，逃往民風淳樸的山浦市。其實，被問及出走到哪裡時，沒有一個人能給出確切答案， “詩與遠方”實際上也不過是被過度美化的遐想。景凱旋教授曾如此評論米蘭‧昆德拉的《生活在他方》：“當彼處一旦成為此處，美感隨即變成生活的另一面──殘酷。”

所以，《我》提出“解放”，正是救贖現代人的新觀念。廉美貞所成立“解放同好會”有三大原則──不假裝幸福，不假裝不幸，誠實以待──那是一種不外求的心境轉換。比如廉昌熙（李民基飾）駕駛勞斯萊斯重遇前女友，並沒有複製“屌絲逆襲”的爽劇橋段，反倒坦承他開的不過是一輛借來的車。

圍繞愛情展開的主線情節，“解放”連帶衍生“崇拜”這一個愛情關鍵詞。其實劇情演繹的從來就不是前衛的觀點，只是無論哪個年代，愛情早已被扭曲成情感雙方，甚至是兩個家族的條件交易。《我》要人重新遵循內心呼喚，勇於投入一段不問過往，不計未來，全盤接受彼此的崇拜式愛情。坦率直接的廉琦貞（李伊飾）不聽友人所謂“女人就該吊吊男人胃口”的愛情攻略而爽快赴約，令觀眾領悟了精明算計和琢磨時機，才是生活如此累人的根本原因。

人生一定要有夢想？

找不到生命出口的時候，也許我們也曾像廉昌熙那般自我懷疑：有時覺得自己是一枚韓幣，有時是一座山。先不論無窮無盡的時空，即使只是站在繁忙的十字路口，我們也會自覺像一粒塵埃般無關痛癢。然而，我卻想起香港的哲學普及團體“好青年荼毒室”曾如此思辨“宇宙虛無感”：一件事物的內在價值，與身處的環境沒關係，否則就會得出“人的體積如果佔據宇宙1%，才有意義”的謬論。後來“解放同好會”的會員日記被結集出版，證明每個平凡人都有被閱讀的價值，就像廣袤的真空宇宙中，那一道道的微光。難得可貴的是，《我》這部劇剔除了“主角光環”，亦沒有驚天動地的逆轉情節，所謂的人生價值，都是劇中人物慢慢探尋而來並踏實去實現的。

所謂的“解放”，或許正如同好會會員所說，像是一場失敗的獨立運動，卻也不能說是毫無成效。《我》並沒給出粗淺的大團圓結局，因為解放人生本是一場持續的嘗試。這部劇的參與者，包括我們這些看完劇之後直呼“很療愈”、“人生已獲解放”的觀眾，大概不日後又會陷入自我懷疑，乾脆躺平的死循環。但是領悟解放之必要，認清自己並重新定位自己與他者的關係，已經是人生邁向幸福的重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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