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科幻小說作家倪匡隕落,全球書迷都齊聲哀悼,跟這位文壇才子接觸過的人,各種難忘記憶都湧上心頭。
當中有曾經跟倪匡交心深談的科幻作家張草,有視倪匡為人生伯樂的翻譯家葉蕙,還有曾經接待過的記者,對倪匡的共同回憶就是“親切、睿智的性情作家與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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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作家/
張草:搶了創作題材反被贊
倪匡筆下的題材與人物都令人大開眼界。然而他曾有過一個想寫,而一直寫不出來的題材,最終卻被一位大馬作家張草寫去了。被“截糊”的倪匡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親筆在那部作品寫上“絕頂佳作”的嘉評。那是張草的《北京滅亡》,1999年獲“第三屆皇冠大眾小說獎”首獎。
談起這段往事,張草還是覺得非常榮幸,獲得評審之一的倪匡在信封上親筆嘉許,對他而言是意義非凡,即便那封評審稿及信封已經陳舊泛黃,他仍珍藏至今。
也因為這份參賽作品,讓他有機會在10年後拜訪倪匡,並與他面對面暢談了3個小時。這份機緣是很多作家、書迷求之不得的。
張草直言,他不是倪匡的書迷,但倪匡是華文科幻界的殿堂級人物,想了解倪匡的創作靈感與點子來自哪裡,剛巧他生命中的貴人,臺灣交通大學第一位科幻教授葉李華博士牽線,讓他得以拜訪倪匡,圓了他一個心願。
4次因緣
他與倪匡有過4次因緣,第一次是《北京滅亡》拿下首獎,得獎后皇冠出版社把裝著稿件的信封交還給他,讓他收藏,因為信封上有倪匡的評價。第二次是張草臺大畢業後,曾幫忙臺大電機系主任李嗣涔教授進行手指識字實驗;2003年李教授在葉李華的安排下,跟在美國舊金山的學生一起拜會倪匡,回臺後李教授請他幫忙將拜訪錄音帶整理成文章,刊登在皇冠雜誌上,張草的名字出現在文章上。
“人家看了文章,還以為我親自訪問過倪匡,其實當時還沒有,直至10年後(2009年),我跟家人到香港旅遊,當時倪匡已經從美國搬回香港。葉李華知道我要去香港,就說無論如何都要與倪匡見一面。於是在他的安排下,我們終於見上了!”
他獨自一人前往倪匡居住的公寓,倪匡親自下來接他。
“我本想錄音,但又想到第一次見面就錄音,感覺很不尊敬他,所以就沒有。誰知聊完他送我到門口時竟然主動說:‘下次應該帶錄音機來,今天的談話非常精彩,可惜沒有錄音’,想起來也真是遺憾!”
張草眼中的倪匡,是真性情之人,跟喜歡的人可以談個天南地北,那次倪匡還提到門前經常有狗仔隊等候,一出門一堆記者追上來,有一次他索性跳上其中一名記者的車,擺脫其他狗仔隊,讓那名記者直接送他到要去的地方。
他提到,他跟倪匡的因緣歸功於葉李華,因為葉李華是倪匡的書迷,當年去美國念研究院時,某天發現倪匡就住在隔壁,他非常高興地去敲門認識倪匡,之後就成了倪匡的好幫手,還教倪匡使用語音輸入法。
“倪匡之後鼓勵他回臺灣發展科幻,所以他回臺灣執教後,辦了一個‘倪匡科幻獎’。當時我在臺灣唸書,還當了這個獎項10年的複審,倪匡是決審,所以他評過我的小說,而我也評過科幻獎。”
詢及當年會面有什麼深刻印象,張草說:“我問他的創作靈感來自哪裡時,他回答很多都是做夢醒來後記下來的,所以他在床邊放一本簿子,半夜夢醒後覺得可以作為題材就馬上寫下來,然後繼續睡,第二天醒來也不記得自己寫過什麼。”
家中一本自著也沒有
作家通常都會收藏自己的著作,到過倪匡家的張草卻說,倪匡的家連一本衛斯理也沒有,更別說整套系列。
“但他很愛看書,只是把看過的書都送給別人,所以他家裡看起來沒有很多藏書。他還介紹我們看一本上海黑幫的書。”
張草認為,倪匡是一位很有想法的前輩,大情大性,好比他自己寫科幻小說是有科學原理可依,倪匡卻不管這一套,覺得只要寫得好看就可以。
張草與倪匡第二次見面,是在2016年到香港出席國際科幻論壇,當時倪匡健康已經大不如前,身邊有一批科幻迷組成的護衛隊照顧。當時他曾被當作普通書迷求見而被拒絕,之後好不容易與其他作家一起見上一面。
“當時倪匡已經不大記得我,後來提起第一次見面事情時他才想起,但記憶已經模糊。那一次見面我們沒有聊太多,真是很可惜,更沒想到竟然是最後一面!”
倪匡的死訊是朋友通知的,張草當下的感覺就是“他可以撐這麼久很厲害了”,畢竟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身子已經不好,所以如今也算是解脫。
/日文文學翻譯工作者/
葉蕙:獲賞識踏上日譯之路
曾經翻譯過300部日本小說,包括3部村上春樹長篇小說的大馬翻譯工作者葉蕙形容,倪匡是她生命中的伯樂。沒有倪匡的舉薦,她就不會被香港的博益出版社招攬為日文小說翻譯者。
葉蕙,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村上春樹中文版譯者,然而也許不知道,她與丈夫遊枝跟倪匡曾經有過一段友情歲月。
葉蕙回憶,與倪匡的相識是因緣際會。
“70年代末,我先生曾擔任生活出版社特約作者,因代表出版社洽談版權而認識了武俠小說家古龍與倪匡先生。其後他被派去日本當特派員,我跟著去唸研究所。1983年吧,倪先生去日本遊玩,前來拜訪我們。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感覺好不真實。那時候我還是一名研究生,而他是我慕名已久的作家。他出現在我面前,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所以印象很深刻。”
那次倪匡在日本逗留了幾天,嚷著要去找好吃的壽司和其他美食。
葉蕙眼中的倪匡,是個很風趣的人。當時他們是用華語交談,倪匡的上海口音很重。他說希望有機會把衛斯理小說系列推介給日本讀者,但找不到合適的翻譯人選,問她是否願意擔任翻譯工作。他相當喜歡《藍血人》,遂送了她一套衛斯理系列,以示誠意。
“我當時才學了幾年的日文,沒有把握可以精準地把中文小說翻譯成日文,所以沒有接受。”
不過,倪匡的心願最後也有達成,因為之後在日本書店看到日文版的衛斯理系列。
80年代中期,葉蕙跟隨丈夫從日本轉到香港當特派員。安頓下來後,倪匡就聯繫上他們。
“當時正置哈日風潮。香港人喜歡日本文化,喜歡看日劇和動漫。博益出版社準備開闢日本小說路線,敲鑼打鼓找日文翻譯,還請倪先生推薦人選。”
其實剛開始倪匡想推薦遊枝,但他比較關心國際時事,喜歡寫評論文章,不太看小說,所以推薦了葉蕙,最終葉蕙成為了博益出版社的合約翻譯者。
“之前我給大馬報章雜誌翻譯兒童繪本、漫畫,也寫專欄,1987年正式轉為全職翻譯,也是博益第一位全職的日文譯者。”
至今回想起來,她很感謝倪匡。如果不是他的引薦,博益也不會找她面談,也許不會有機會翻譯和研究村上春樹。
葉蕙表示,倪匡先生是中文界以外星人為科幻小說主題的先驅,言談風趣,頭腦清晰,他敢怒敢言的個性更令人佩服。
她印象中,倪匡有個口頭禪——“有趣有趣”,且個性就如《射鵰英雄傳》裡的老頑童,很多事情經過他的描述都變得很有趣。
真正的美食家
除了是令人景仰的作家,葉蕙眼中倪匡也是一位美食家。事緣在倪匡到日本拜訪他們期間,走遍日本找美食,吃金槍魚(maguro,鮪魚),也專吃脂肪最多的“大腹”部位。
“從這件小事就知道他是真正的美食家。我覺得美食家不是什麼都吃,而是懂得吃!”
結婚四十多年,葉蕙一家分別在日本、香港及馬來西亞居住。倪先生來馬出席活動時,也特地相約他們一起聚餐。直至90年代初,倪先生移居美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聯繫,友情的紐帶也就斷了。
“那個年代我們沒有隨身攜帶相機的習慣,手機也還沒面世,所以我們沒有合照,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遺憾!”
所以得悉倪匡逝世的消息,葉蕙深感惋惜。她認為87歲已算天壽,大家都得接受他的離世。
“他的小說表面上看起來天馬行空,卻能講出許多人生哲理。最後我想說的是,很感謝倪匡先生,他是我人生中的伯樂。”
/ 《城視報》主編/
張麗珠:有幸共享晚餐意難忘
2008年,蔡瀾與倪匡一對才子曾經一起來馬出席兩場分享會——蔡瀾&倪匡《老友講老友》,分別在吉隆坡及檳城舉行。
檳城那一場的分享會,主辦單位是《光明日報》。為了一盡地主之誼,《光明日報》派了4位記者接待這兩位貴賓,其中一位就是現任的《城視報》主編張麗珠。
當時還是小記者的張麗珠及同事,第一次接待這兩位重量級作家,自然非常緊張,至今仍記得那點點滴滴。
張麗珠表示,由於他們是先出席吉隆坡的講座會,總社的同事已經跟他們做了專訪,所以時任老總就特別叮嚀,他們在北馬這場講座不需要做訪問,只需接待他們就可以了。
“我記得他們是坐車來的,來到檳島已經接近傍晚。接到他們後,他們很親切跟我們打招呼,之後就帶他們到已經安排好的地方吃私房菜晚餐。”
這趟接待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但張麗珠與同僚們面對這些“大咖”,也是戰戰兢兢,在飯局中只是聽眾角色,沒有發問。
她默默在旁觀察著這兩位VVIP,除了蔡瀾在旁照顧倪匡,其他人都是很恭敬。
隨和沒架子
“不過,倪先生是很隨和的人,沒有架子。我記得當他們用過晚餐後,就去分享會會場赤石酒店,服務生問他要喝什麼飲料嗎?他只點了一杯蘇打水,沒有別的要求。”
回顧那一場分享會,張麗珠說,當晚是座無虛席,出席的人來自北馬各州,年輕的,老年的,各年齡層都有,是非常難得的一場盛會。
“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他們在檳城唯一的一場分享會,也是很多人的回憶,如今再也找不回了,我很幸運的見證了那一刻。”
雖然是記者,但是張麗珠當時並沒有跟他們合照。問她會不會感到遺憾?她說:“不會啊,記憶永存心裡!”
聽到倪匡去世的消息,張麗珠不無感觸,除了惋惜一代才子,更大的感觸是那個輝煌年代已經回不去了,但幸好我們都有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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