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亦舒的書長大,然後變老,所以,一直相信時間大神在看守著整個宇宙,凡事毋庸縝密推算再推算,時間對了自然水到渠成,若時機未到,再多的殫思極慮,最終仍然欠東風,無法把門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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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我們把自己看成了《孤雛淚》的主角,命運多舛,要吃盡了無數苦頭,當觸摸到成功之沿,早已奄奄一息了。看別人,只看到在領獎臺上璀璨那一刻,完全省略了同屬一條漫長煎熬的競技之路。
時間大神的告喻
當時間大神要我們慢下來,人們第一個反應是錯愕,繼而憤怒、不安、忐忐忑忑,最後往灰色的天秤傾斜,鍥而不捨地追問,是不是變了被拋舍的遺孤。試過失業13個月,對任何人而言,那都不是一個忻悅經歷,後來再回頭探索,發現這一段日子沒有白白糟蹋,時間大神告喻了一些事,工作重要、金錢重要,親情與友情同等重要,必要時需挪動所有時間,全心一意做好一件事。
在那13個月期間,父親在家鄉緊急入院,我慶幸不用像以往那樣大費周章地將自己工作安排再酌量請假,可以直驅方向盤,一路到家,再把父親送往會讓我們安心的檳城南華醫院。母親24小時在病房照料,為省下酒店開支也為了即時照應,我選擇夜間在醫院大廳沙發半躺半睡,每當清晨睡到濃時,耳際傳來醫院打雜工人的腳步與攀談聲量,立即扯開被單逃跑到停車場,在車上補眠片刻。
白天,我的活動範圍也只是一里之遙,醫院下斜坡有一間專承辦彌月之喜的小店,漲鼓鼓的紅龜糕一吃難忘,再往下走,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菜市場,再走遠一點的風景,就與步行者無關了。
醫院除了病房多,洗手間也特別多,趁人少的時候,可以鑽入梳洗,在入口處屢見不鮮情景,血淋淋白色被單,剛剛經歷一場搶救無力迴天危急情勢後,攤在地上藉由水力沖洗,染成淡紅色的水流,剛開始目睹是不寒而慄,一次兩次之後變得習以為常。最意外的是,在午間有一名護士推著小車,裡頭裝滿中英書籍,儘管選擇不多,我還是有幸讀了幾本張曉風的心靈書。
當父親漸漸康復,我向醫院每一個熟悉角落道別,繼續下一個行程。我有如聽到指示陪朋友走完最後一段路,我沒有把自己美化得像天使一樣的降臨,在僅有倒數日子,所以安慰言語都是多餘,只要借出一雙耳朵,隨傳隨到,靜靜相陪,那就是朋友的本分。有一些怨懟,對方不再堅持了,但靈柩的人頭照堅持選了最飽滿笑容的那一張,人間太苦了,鬥不過現實也要牽著一絲微笑離開。
某一天,當時間大神不聽地催促,我變了一個忙碌的初學者,每一天只有區區三四個小時的睡眠,我稍微領略到了人家說的,渴睡,站著都想睡,腦袋重複浮現的是一張大床,每天起床時,是那床褥緊緊裹著我不放嗎?其實是我無法割捨那片刻的暖意。
在快速的節奏裡頭,很多細節不能矇騙過關了,精準無誤、不爽累黍、 分毫不差 ,才為之合格,掉了一顆螺絲釘都會功虧一簣。迴歸終究,人們必須承認生活中經歷了兩種時速,快的恣意,慢的頓悟,真實的意會之後,方有資格從中擇一。末了,就算時速出現落差,依舊是自己責無旁貸的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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