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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am 11/08/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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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保育/02】當鳥兒都飛往一個婆羅洲海灣

文:黄秀玲
儘管在過去30年裡,大杓鷸的全球數量下降了80%,但在砂拉越的塞京卡特灰池,它們的數量卻在增加。(圖片來源:Alamy)

砂拉越峇哥文丹灣的瀕危遷徙濱鳥數量正在增加。但科學家警告說,這一趨勢或許反映了候鳥往東亞遷徙路線上的其他停歇地出現了問題。

文:黃秀玲
譯:Est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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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漲得很快。“你必須走了,快點,快點,”歐月圓(Rose Au)說。“幾分鐘水就會漲到你膝蓋!”加上陷入泥沼或遭遇鱷魚的危險,這都讓統計濱鳥數量這項任務聽起來十分驚險。

過去16年,歐月圓和馬來西亞自然協會(Malaysian Nature Society,簡稱“MNS”)古晉分會的其他業餘觀鳥者一直勇敢面對很多比這還要危險的狀況。他們的目標是:統計每年從西伯利亞繁殖地南遷,途經砂拉越的成千上萬只濱鳥。

鳥兒選擇落腳的峇哥文丹灣(Bako-Buntal Bay)是一段15公里長、風景優美的半月形海灣,紅樹林圍繞的潮間帶灘塗和沙坪構成了它的核心區域,青翠而神聖的山都望山(Mount Santubong)和遍佈岩石的峇哥半島分別駐守在海灣的兩端。(見圖01)

圖01

這些民間科學家堅持不懈的計數工作,揭示了這個海灣的特殊之處:正如2021年的一篇科學論文確認的那樣,峇哥文丹灣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遷徙濱鳥,比如鷸這樣的小型鳥類,它們主要在溼地的沙子和淤泥中覓食。

記錄顯示,文丹灣(Buntal Bay)的濱鳥總數(通過每個物種的最高計數相加得出)在2006年至2019年間保持穩定,峰值為2011年的9335只。2019年單日最大計數值為8374只。(見圖02)

圖02

鑑於當前全球遷徙濱鳥數量正在急劇下降,這一發現的確有些驚人。當深入查看具體物種時,這種趨勢甚至令人驚訝。例如,根據國際鳥類聯盟(Birdlife International)的數據,瀕危大濱鷸(Calidris tenuirostris,一種繁殖地在東西伯利亞的鷸)的全球數量在三代內減少了77.8%。然而在2011年至2019年間,文丹的大濱鷸數量增加了一倍多。2021年一篇有關峇哥文丹灣的論文主要作者、科學家巴特里西亞.蒂波爾博士(Batrisyia Teepol)說,全球很大一部分大濱鷸都集中在文丹灣。蒂波爾也是MNS濱鳥研究員,自2018年以來一直在研究文丹灣的濱鳥。

從2003年起,MNS觀鳥者也開始計算漲潮時棲息在內陸的鳥類數量。這些鳥棲息在塞京卡特燃煤發電站(Sejingkat coal power station)為處理煤灰而建造的人工灰池中。2018年,蒂波爾在塞京卡特統計的單日計數值(8785只)超過了海濱地區的最高計數。最值得注意的是,近年來人工灰池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另一種受威脅濱鳥:大杓鷸(Far Eastern curlew,Numenius madagascariensis)。

“它是文丹的明星,”蒂波爾說,“來峇哥文丹灣的每個人都會留意這種鳥。它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濱鳥。”

大杓鷸的繁殖地主要在堪察加半島(Kamchatka)和中國北部地區,是全球瀕危物種,其數量在過去的30年裡減少了80%。然而在塞京卡特,其數量卻從2011年的660只增加到了2019年創紀錄的970只,這是自2003年開始調查以來的最高數字。

峇哥文丹灣吸引候鳥的秘密是什麼?

蒂波爾的論文提出了幾個假設,來解釋峇哥文丹灣候鳥數量與全球趨勢有所不同的可能原因。雖然蒂波爾謹慎看待這些未經研究證實的假設,但她認為,鳥類之所以會聚集到這個地方,可能是因為這個溼地比它們南遷路線上那些已經退化的傳統落腳點環境更好。

多年來,人們已經逐漸認識到了峇哥文丹灣對候鳥(例如大濱鷸)的重要。該地區有望很快獲得“完全受保護”的地位(圖片來源:Alamy)

這些濱鳥的繁殖地在千里之外的北方西伯利亞或阿拉斯加。為了躲避北極的冬天,它們長途跋涉,飛到溫暖的澳洲或紐西蘭,然後又在北半球春天來臨後返回。文丹只是它們遷徙途中逗留的幾個“驛站”之一。

一路上,它們需要多次休息以恢復體力。這意味著它們要依賴濱海溼地,因為那裡有豐富的軟體動物、蠕蟲和昆蟲,能夠提供它們能量。

這條“東亞-澳洲遷飛路線”(East Asian–Australasian Flyway)跨越8500萬平方公里。沿著這條線路遷徙的鳥類,品種比世界上任何其他主要遷徙路線都要多。同時,它也是受填海造地和環境退化威脅最大的路線。

國際鳥類聯盟亞太地區協調員、2021年論文合著者楊鼎立博士說,某個地區候鳥數量的增加和減少,背後有許多複雜的可能原因。“但是有些事情我們是確定的,”他說。“當這些鳥類從一個地方遷徙到另一個地方時,途中需要在多個地點休息。如果一個非常重要的停歇點受到嚴重影響,那麼下游的其他停歇點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遷飛路線上的變遷

那麼,文丹濱鳥遷徙路線上的其他停歇點狀況又如何呢?為了弄清這一點,蒂波爾在2019年開始系統地尋找“線索”。蒂波爾在文丹的“觀鳥”沙洲是一處不受漲潮影響、遠離鱷魚的安全地帶,她會在那裡用望遠鏡仔細搜索,嘗試在成群的鳥類中識別出微小的標誌物。

2019年的一天,她很幸運地發現了4個標誌物——都在大濱鷸身上。這些標誌物是在鳥類遷徙路線沿線監測研究時綁在鳥腿上的,因為衛星追蹤十分昂貴,研究人員通常會給鳥兒佩戴足旗和頸環,以幫助研究它們的遷徙路線和行為。足旗有著不同的顏色和字母或數字,發現標誌物的觀鳥者隨後會在臉書上分享他們觀測到的信息。

她仔細記下了這4個標誌物的信息:“BW/右脛骨足旗,左脛骨金屬環/AU7;BW/AK2;BY/AVF;BY/X1”。這個神秘的代碼實際上是珍貴的證據,它表示這幾隻鳥分別是在中國崇明島和俄羅斯堪察加半島捕獲並標記的。

蒂波爾和MNS志願者黃家傑將觀測到的信息,以及2003年至2021年的鳥類標誌物觀測記錄彙總之後確定,在文丹記錄到的鳥類曾經到訪過東亞-澳洲遷飛路線沿線的大約17個溼地。其中,中國的崇明島、鴨綠江和唐山都是鳥類長途遷徙途中重要的停歇地。(見圖03)

圖03

但是,該地區曾經廣闊的灘塗如今已縮減到原來的30%。國際鳥類聯盟的楊鼎立說,儘管中國嚴加管控全國的填海造地行為,並且黃(渤)海候鳥棲息地在2019年入選了世界自然遺產名錄,但“黃海海岸線上的基礎設施開發和其他威脅,仍然導致沿岸潮間帶灘塗的大面積喪失和退化。”

過去10年,全球大濱鷸的數量逐漸減少,至少從研究人員在澳洲各溼地監測工作的結果來看是如此——全球很大一部分鳥類會在那裡過冬。然而,從2009年左右開始,東南亞地區各個觀測點發現的大濱鷸數量似乎有所增加。楊鼎立說,一個可能的原因是黃海地區鳥類關鍵“停歇地”的喪失,這意味著許多鳥類根本沒有足夠的能量一路飛到澳洲。

保護峇哥文丹灣

楊鼎立列舉了3個與文丹相關聯的中國沿海地區大型港口城市,分別是上海(全球人口最多的城市和最繁忙的集裝箱港口)、丹東(通往朝鮮的經濟門戶)和唐山(鋼鐵產業大市)。

文丹是一個遠離這些大都市的世界,海灣兩端各有一個人口不多的漁村,人們除了捕魚,另一項主要的經濟活動就是蓬勃發展的旅遊業,因為城裡人會開車去那裡,坐在沙灘上享受海鮮。

文丹對候鳥的重要早在2003年就得到了國際認可,成為3590公頃重要鳥類和生物多樣性區(Important Bird & Biodiversity Area,簡稱“IBA”)的一部分。2013年,根據MNS民間科學家收集的數據,它再度被認定為東亞-澳洲遷飛路線上的重要站點,也是馬來西亞唯一此類站點。

馬來西亞婆羅洲峇哥文丹灣,觀鳥者正在統計濱鳥數量。西伯利亞的候鳥每年南遷途中都會在這裡歇腳。(圖片來源:Batrisyia Teepol/MNS)

砂拉越林業公司(Sarawak Forestry Corporation,簡稱“SFC”)副首席執行官奧斯瓦爾德.巴拉肯.提岑(Oswald Braken Tisen)表示,2017年以來,峇哥文丹灣一直由該公司負責管理,SFC一直在參與鳥類計數,並與當地社區合作應對狩獵等威脅(狩獵活動自此停止)。該公司還與塞京卡特電廠合作,以確保人工灰池能夠長期存在下去。

奧斯瓦爾德說,“我們的(砂拉越)總理允許我們將峇哥文丹灣打造成完全保護區,包括邊緣的紅樹林以及灘塗和海域。”這對鳥類保護非常重要。

雖然確切的保護類型尚未確定,但奧斯瓦爾德說,無論是通過可持續的方式持續獲取魚類、貝類等自然資源,還是通過可持續的旅遊活動,如乘船觀鳥活動或海鮮餐廳,關鍵是要讓當地社區受益,通過這種對文丹灣的可持續利用,“鳥類可以受益,社區也可以受益。”

他指出,(Kampung Buntal)餐飲一條街就是因為文丹灣的另一候鳥明星──中國白鷺而出名的。中國白鷺(Egretta eulophotes)是全球稀有的鷺類,黃海和俄羅斯是其繁殖地。在文丹灣,這些白色鳥兒落腳在傳統釣魚高蹺上的畫面非常上鏡。

奧斯瓦爾德說,文丹未來計劃建設一個紅樹林教育中心和多條觀光步道,但所有開發活動都將保持鳥類棲息地的完整性,並與利益相關單位展開協商。這一切的關鍵是提高當地的環保意識,尤其是在非政府組織的幫助下。MNS和砂拉越林業公司(SFC)現在正與村管理委員會、漁民和學校合作,向他們宣傳棲息地的重要。但他們並不是從零開始,“漁民實際上認識這些鳥,”蒂波爾說,“他們可以根據鳥的大小來辨別它們,而且這些鳥也有當地的名字。”

(本文轉載自獨立媒體《Macaranga》,由Macaranga與中外對話合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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