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朋友辭去了跨國公司的工程師之職,回到吉打日萊峰下,繼承父業,經營一家摩托店。當然,經營老店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與年邁的父母作伴。
走遍世界一大圈,回到最樸素的起點,飛行千里的蒲公英,也有落土、生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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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管令期間,他在小地方悶得慌,於是看中父親早年購買的一塊土地,與其閒置生草,不如種起榴槤。北馬一帶,種榴槤的人還真不少,他一頭栽了進去,走遍大大小小的榴槤園,從吃榴槤開始,到購買樹苗,評比價格,再分辨樹苗的優劣,蒐羅各種種植的技能,把他在跨國公司那一套標準作業流程搬過來,一頭栽進去。
待得行管令鬆動之後,我到吉打拜訪他,一個整齊的榴槤園已然成形。想著過去他在大都會當企業白領,工餘的時間拿著一臺相機到處跑,種榴槤這種事,看似“摸擬農場”電腦遊戲的場景,竟然就這樣上演了。
只能說,行遍天下需要勇氣,落地生根也需要勇氣,有勇氣,什麼事都幹得成。
在吉打閒逛的日子,我被他載著往榴槤園跑。從大路旁的稠密的棕油園拐進去,豁然開朗,一整片遼闊的田野,與日萊峰對望,確實是一個好地方。毗鄰的野地有水牛在吃草,白鷺鷥在飛翔,人的一生真要歸農,就得找一個這樣的地方。這樣一個視野所及,皆是山林謐靜的地方。
朋友種的榴槤還得等上5年,未來不可期,但來過的人都勸他這裡辦一間民宿,望山野炊,入夜時席天幕地,細數滿天星斗。
山頂,總有一片看不透的雲彩
聽著這些不著邊際的建議,朋友只是笑笑,他的身上已經迸發出一種土地的力量,堅韌而執著。隔了近一年不見,他的頭髮點點斑白,雙手的指節粗大起來。他讓我想起《亂世佳人》的棉農郝思嘉,人生經歷了一個轉折,終於明白父親對她說的:土地比什麼都珍貴,值得用生命去捍衛。
閒坐野地,聽朋友談他的榴槤。剛剛遷來的時候,得圍上黑網加以保護,免受烈日的烤炙。這些黑網大概半年便得拆除,否則枝幹都會往上長,一般這樣的枝幹都要砍除,只留下打橫的枝椏,否則榴槤果重,向上生長的枝幹承受不住重量,不只會折斷下來,往往還會傷及樹身。
朋友的榴槤樹遭受蟲害,葉子上都蛀了洞,有人建議提來兩桶“好年冬”,一灑下去馬上枝葉繁茂,朋友卻不願用農藥,一種流傳於鄉土的說法:榴槤屬於溫補的食物,吃了會上火的,都是灑了農藥的。既不用農藥,便得耗心耗力跟害蟲去鬥,各種各樣的介殼蟲,吐著棉絮的,結成圓盾的,這名昔日的工程師如數家珍。
待得果樹平安長大,榴槤落地了,還得設法防盜。一種做法是左鄰右舍送一送,請你吃,就不用偷了。一種是比較驚悚的作法,養個小鬼來照看,飼主得以血塗在樹葉上,爬進來的小偷會迷亂不能自已,乖乖就擒。比較可行的是心理戰,就隨便在樹上掛個布娃娃什麼的,見多識廣的慣賊一看,便知道園主布了陣法,就不敢近身。
這一層層的關卡都過了,落地的榴槤非常嬌貴,隔日便得賣出去,日子一長果肉會出水,變成稀糊一團,賣不到好價錢。所以,每天上百粒的豐收,對果農來說未必就是好事,若沒有銷路,便有一噸一噸的垃圾要處理。這樣層層打折下來,這才明白榴槤高價其來有自。
沒有當過果農,不知道這一些。當一般人還在追捧貓山王和黑刺,朋友已經在研究著松鼠王和小麻雀,滔滔不絕說著我想像不出的味道。歸農是什麼樣的生活呢?不少人心嚮往之,卻不一定能看清這背後的辛勞。就有如日萊峰,縱使晴朗的豔陽天,山頂也自帶著一撇雲彩。
我幻想在那一撇雲霧之下,是不是隱著神山的仙人?箇中滋味,箇中情景,只有當事人才能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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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还不做,你的理由是什么?
看五月天演唱会这件事,我一直都不做。直到在大安森林公园看三千多人哭着倒数新年后,隔日我哼着五月天的《爱情万岁》出发到桃园,在2025年的第一天完成这件事。
难以推算的以前,某个充满阳光的清爽早晨,或是午后,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五月天。所有的细节都模糊了,模糊的百叶窗、模糊的阳光、模糊的大理石地砖、模糊的神台、模糊的大人小腿走来走去,回忆的画质都经过磨砂处理,只有电视里随着音乐摇摆的五个大男孩依然是高清的,只有他们唱的那一首〈疯狂世界〉永远是高清的。记忆中那是庾澄庆主持的《超级星期天》,五月天和夹子电动大乐队同时以地下乐团转型出道的身分上节目,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地下乐团。我对夹子电动大乐队的《转吧!七彩霓虹灯》有些疯魔,这些疯魔在听到〈疯狂世界〉后就突然进入了黑洞,寂静的黑洞尽头以外,就是五月天。
我人生第一场五月天
桃园的天空密布乌云,乌云之下则密布歌迷,若有似无的雨不曾止息,小吃摊、扭蛋、周边、粉丝后援会,大家似乎都很自然地找到自己的方向。我像是爱丽丝梦游,跳进兔子洞的大世界,准备开始奇妙冒险。
喜欢五月天这件事,我总是清清淡淡的,电台播放他们的歌,便将声量调大一些;出了新歌,便多听几遍;电视上有他们的表演,便看得入神些。无论如何,不曾想像再靠近一些,距离就那样远远的挺好。也不只是五月天,实际上我总是怯懦于表达自己的钟意,或许是心中莫名的自卑,或是对钟意之物不可亵渎之情,以至于羞耻于开口,以至于衍生出强烈的不配得感。或许参加演唱会对许多人而言是自然且愉悦的,但我的不配得感、脆弱的体力、人群的恐惧,每个渺小的理由都困住自由,让我像水里的鱼无声远观陆上的烟火。直到我来到台湾的第一个跨年,Mae约我到台中看五月天,我思考两秒便答应下来,是该鼓起勇气的,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虽然抢票失败,但这颗种子在我心中持续发芽。我在台北的第二个跨年,托筱伦姐妹的福,我终于有机会走向五月天。
乐天桃园棒球场比我想像中大许多,雨水也比我想像中大许多。苍穹的霞光渐渐褪色,音乐和雨打在耳边,隔着一层透明的雨衣,忽然像进入遥远的梦境,石头、怪兽、玛莎、冠佑、阿信,我不可置信伸出手,舞台灯光划过他们的背影再落到我的脸颊,就在我面前,现在就是永远。
我们要大声唱,展开你的翅膀,我枯薧的身体随着音乐逐渐充满血肉,双脚溅起无数水花。我高高仰起头,雨水在光中凝结,再一颗颗落在我早就湿满泪水的双颊,会不会有一天,时间真的能倒退?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有那么多的灿烂的梦。27年,我像所有最平凡的人一样,从无尽的迷茫中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往前探索,身边的人陪我一起铺垫脚下的路;从无尽的苦痛中爬起,捡起破破碎碎的自己,身边的人陪我一起缝缝补补;从无尽的病痛中挣扎,无数想要放弃的深夜,身边的人陪我一起等待阳光。身边的人已经换了好几遍,当年活力旺盛男孩子气龇牙咧嘴唱着〈人生海海〉的少女,如今牵着妹妹的宝贝一起唱跳〈派对动物〉,跳着跳着就只剩下假动作,倚在床边求放过。唯一不变的是,五月天一直在身后温柔循环播放。
场内的呐喊如烈火熊熊,风雨也比之潇潇,阿信说他既心疼又幸福,感谢留在现场的朋友们。啊不是,必须说其实脆弱的我也想走,但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吧?因为这一场雨,我人生第一场五月天充满湿冷的温度、充满风雨的触感和气味,有一起淋雨吹风的五月天,还有阿信的心疼与幸福,这会是最丰满立体的回忆。风雨中,我随着5525时光机回到行天宫后二楼前座那个小房间,听着摇滚万岁的男孩们,第一声和弦拨动,五月天启动了未来27年且持续中的摇滚之路。
我回头看见一整个棒球场的欢呼,大家为五月天奋力挥舞着双手,27年了。如果当时没有行天宫后二楼前座那个小房间,没有那第一声和弦;如果我不曾勇敢面对生命,没有Mae约我,没有筱伦替我抢票,我们会是在哪里呢?
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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