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年輕時從中國漂洋過海,落戶在大城市裡的小鄉村。爺爺是博學多才的書生,家裡3個孫子的名字都是他取的。他離世之前,一直在茨廠街替別人寫家書。猶記得爺爺的檔口極簡陋,當年是用貨運木箱改造為桌椅,他就在五腳基開檔做生意。儘管爺爺要在豔陽天下幹活,但他從不抱怨,甘之如飴。彷彿文字是他熱愛的工作,一生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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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是個樂觀的老人家,他說順應著所發生的事情來處理當下是最好的。通常颳風下雨,他就趁機提早收檔。然後呼朋喚友到茶樓“嘆茶”,偶爾還會買些玩具帶回家給哥與我。潛移默化之下,我也學到爺爺隨遇而安的生活態度。
上個世紀家族先輩過番下南洋,有些去了關丹,一些去了馬六甲,少數選擇在首都謀生。爺爺與兄弟們都不負眾望,在各自落戶的地方安家立業,也經常寄錢回鄉,經濟上多少給予些幫助。長輩們說,爺爺當年是一位睿智又慈祥的長者,談吐直率,為人憨厚,只喜歡與文字打交道。叔公們則是經商的人才,三叔公開雜貨店,四叔公經營金鑽行。爺爺營營一生,彷彿就如他的名字一樣,永熙。“熙”字包含著振興、幸福、和樂的意思。我相信上一代的過番客,都有各自精彩的人生。
爺爺溫文爾雅,文質彬彬,很有書卷氣質。在家時,他時常念《三字經》給我聽。在他的薰陶之下,我漸漸地喜歡上方塊字了。爺爺是哥與我的中文啟蒙老師。我很欽佩這位不諳馬來話的老者,居然敢單人匹馬闖蕩江湖,祖輩們真的是勇氣可嘉。
把思鄉情化作一字一語
在我模糊的記憶裡,爺爺每天早上都是乘坐三輪車上下班的。他沒有駕駛執照,也不敢乘坐老爸的摩托車。他每天都步行到村子的路口,等待約好的三輪車車伕。車伕負責把爺爺送到茨廠街的檔口,傍晚依約到點就把爺爺載回家。他辦公的小桌上放著鋼筆與信紙等書寫工具,他腰桿筆挺,端端正正地坐在木凳上,耐心等候著顧客的光臨。爺爺的顧客群以“媽姐”居多。爺爺下筆乾脆,是文字工整的職業先生。那就猶如他的穿著打扮,爺爺每天都塗上發膏,好讓頭髮都整整齊齊,不會散亂。穿的則是白色唐山背心,外加一件短襯衫再配上黑色長褲,拎上一個黑色公文包才出門。
爺爺的工作就是依照顧客的口述,按顧客的意思寫成書信。不過,大部分婦女都不能準確敘事,她們只會嘮叨出想要傳達的意思,組織文字全憑爺爺“琢磨”及加以潤色。寫完後,爺爺還會照信念一遍給顧客聽,看看哪裡需要修改,或是客人聽出遺漏的內容,可以要求逐一添上,有求必應。事畢,顧客就會掏錢給爺爺。在曾經的書信時代,家書是多麼令人翹首以盼的物件。爺爺把客戶的滿腔思鄉情化作一字一語,雙方雖遙不相見,卻能透過信紙互訴真情。物輕情意重,就是這意思吧!
雖然,爺爺的收益不過蠅頭小利,他卻有滿滿的成就感。他說:“家書留下的是永恆的溫情。”時光如流水,光陰一去不復返。爺爺離世後,他的檔口也遭偷竊了。此時此刻,舊時的通訊工具——書信也漸漸走進了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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