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40am 28/08/2022

张恒学.鸡肉顶价变底价的政策乱象

张恒学

补贴和顶价，是政府双管齐下控制物价的政策。限制鸡肉的售价，再补贴鸡农，显然是政府希望达致“公平”，避免鸡农因为售价受限而损失过多过惨。但包括出口禁令，这些政策给市场带来不确定性，使到所谓的利民政策恰恰带来反效果。

星洲日报国内版日前有一则不起眼的新闻，是一则记者访问身兼大马禽畜业联合总会要职鸡农的报道。报道提到，由于大马有出口禁令，国内每天生产的肉鸡过剩25%；肉鸡农场收购价于是暴跌至4令吉50仙或更低，但不知何故，市面上的肉鸡仍以9令吉40仙的顶价在销售。顶价变底价，是什么奇怪现象？

经济学上，顶价（price ceiling）和底价（price floor）是描述经济政策的术语。顶价，指的是政府限制商品的最高售价，用意是控制物价上涨，用政府堂而皇之的说法，是“减轻人民生活负担”；底价则是政府设置的最低售价，一般用来保护生产者或者劳工，比如农产品的最低买入价，或保护底层劳工的最低工资。

撇开术语和理论，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当某样商品充斥市场，商家清货的办法就是降低价格。调降后的价格若低过顶价，则顶价形同虚设，消费者无需政府也能受到市场的保护。按照报道，如今肉鸡市场供应过剩，市价低过顶价，但商家仍以顶价在销售。何以肉鸡市场的价格违反常理？

我们姑且相信目前国内的鸡肉确实有报道提及的25%滞销。事实上，首相依斯迈沙比利和农业部长罗纳建迪都先后公开说过，本国8月以来肉鸡供应已经过剩。而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我国的肉鸡供应一直处在接近自给自足的水平（self-sufficient），即无需进口也能满足国内几乎全部需求。

市场上仍以顶价在贩卖鸡肉的地方又有哪些呢？根据国家统计局每日更新的MyPrice Dashboard，虽然鸡肉售价在不少地方已经低过顶价（吉兰丹尤低），但目前仍以顶价9令吉40仙贩卖肉鸡的地方，在全国十分普遍。

为什么有此乱象？这或许和政府6月1日起限制鸡肉出口，及给予鸡农的补贴政策有关。在今年2月开始，2月及3月是每公斤鸡肉补贴60仙，在4月及5月是每公斤鸡肉补贴1令吉40仙，其后的补贴数字相信维持在1令吉40仙。

根据报道，政府发放的鸡肉及鸡蛋补贴从2月5日到6月5日共计7.3亿令吉，而其后至8月则是3.3亿令吉。要注意的是，这只是政府预先分配的款项，不是实际已拨出的款项。

鸡农补贴实际上已拨出多少款项？根据新加坡CNA的报道，截至5月，只有区区5千万令吉（不到预期总拨款的1%）。新闻网站The Edge则有报道说，养鸡业者迟至6月才收到2月的津贴拨款。

影响市价的因素有很多，比如生产成本（如饲料和雏鸡）或运输成本，但因为有市场竞争，成本上升未必会造成市价上涨。而当成本下降的时候，市场竞争会逼着市价下降。全国那么大，那么多鸡农，那么多菜市场，要实行寡头垄断（oligopoly）控制市价谈何容易？

在政府严控物价下，商家不会蠢到和政府过不去。他们会做的，是绕着政策走一遭，即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政府的顶价政策只限新鲜全鸡，切开来卖的鸡胸鸡腿可不受限制。全鸡供应一多，便斩多一些鸡部位来卖，全鸡的“供应”自然上不去，价格则下不来。鸡肉顶价太低吗？我就在9.40令吉上另加几块钱的切鸡、除毛费。在竞争下，当鸡肉供应稳定下来，市价低于顶价的时候，这些额外收费会先下调以至于消失。

首相依斯迈沙比利8月20日在其上台一周年的媒体访问中指出，当国内肉鸡供应稳定，价格低于顶价的时候，政府就会取消禁令，恢复出口。另一边厢，禽畜业者喊救命，要求政府取消顶价和快快发放津贴，虽则供应过剩，宁可不卖也不调价低于顶价。

事出必有因，而此因也，清楚写在墙上——短期而不断延长的出口禁令，短期而不准时的补贴政策。无了期的顶价政策，给生产者带来无可预期的市场波动，造成市场短期内迟迟不能调低售价！

补贴和顶价，是政府双管齐下控制物价的政策。限制鸡肉的售价，再补贴鸡农，显然是政府希望达致“公平”，避免鸡农因为售价受限而损失过多过惨。但包括出口禁令，这些政策给市场带来不确定性，使到所谓的利民政策恰恰带来反效果——政府设立的顶价不仅保护不到消费者，反而“保护”着市价居高不下，而由于出口禁令和迟迟不下的补贴，使鸡肉顶价变底价，事与愿违，终致全体人民利益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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