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份,本地笑匠哈利依斯干達(Harith Iskander)在推特發佈不到1分鐘的段子片段。他說新加坡樟宜機場有20個出入境櫃檯,20個全開。“KLIA。”話音未落,全場爆笑!“吉隆坡國際機場也有20個櫃檯,2個開……”(https://tinyurl.com/kliaco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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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馬上引起移民局總監凱魯再米關注,轉推“This is misleading Harith.”(這是誤導,哈利。)
開什麼玩笑……(你說哈利?還是總監?)我問的是脫口秀在開什麼玩笑,ok?
言論限制一直在,要如何跳出紅線?
談起機場出入境櫃檯的段子,哈利依斯干達說,“是他(總監)認真對待了……”當時有不少人留言抨擊他破壞馬來西亞名聲,舉證我國移民局服務水平提升。當然,撐他的人也很多,還有朋友回報所有櫃檯都開了。“可是我的意圖不是要櫃檯全開啊,我只是想讓你們笑罷了呀。”這位始作俑者還說,“我寧願他們不開,還有更多笑料可以用呢!”
脫口秀是一種喜劇形式,演員在臺上說笑,笑話內容往往取材自生活,再誇大呈獻,畢竟是表演嘛。引人發笑是因為共鳴,不管是時事、政治、兩性或是微乎其微的生活瑣事,你說出了我心底(不敢說)的話,才會滿堂拍手叫好!
哈利依斯干達認為,脫口秀不是角色扮演,演員談的都是切身經歷。他不可能講讀華校的笑話,因為沒讀過是怎麼也說不來的。但他可以談父母分別是馬來人和Mat Salleh(白人)的趣事。
馬來西亞是多元種族、宗教、文化的國家,似乎提供脫口秀更豐富的題材。多元本應相互包容,但我國言論自由卻是出了名糟糕。此次裡扎(Rizal van Geyzel)因“馬來人懶惰”的表演遭逮捕,然而連馬哈迪在內的政治人物都說過此番言論啊……
在煽動法令長年薰陶下,大馬人好像心知肚明很多議題經不起玩笑。細讀Crackhouse喜劇俱樂部在脫衣事件後的聲明,其實他們早就規定表演內容不得提及馬來西亞王室(Royalty)和任何宗教(Religion)。咦,3R中只有2R,並沒有限制談種族(Race)。裡扎被捕之後,脫口秀圈會否掀起“自我審查”(self-censorship)?
哈利依斯干達自認非常清楚我國言論不自由的現況。三十多年來,他在大企業晚宴上表演,在元首、蘇丹、首相面前說笑,也在脫口秀俱樂部演出。如何遊走其中?他以“社會契約”形容,走進高級餐廳就知要輕聲細語,在咖啡店可以高談闊論。“言論限制一直都在,也一直會在,在馬來西亞並不稀奇。”
老話一句,如果說得夠聰明,明白人自然意會。“馬來西亞的規矩就在那裡,你聰明一點啦。”但是他不忘強調情境和意圖,這能從表演空間裡觀眾的自然反應探得,是大笑,還是震驚“(演員)怎麼可以這樣講”?
中文脫口秀演員盧卡斯辦專場表演,經營YouTube頻道BBK Network,製作類似《每日秀》(The Daily Show)的嘲諷節目聊新聞和時事議題。在他看來,脫口秀演員某程度在反映社會,“所以當社會不允許你去碰一些東西時,你也應該把‘這個社會不允許你去碰這些事情’給帶出來。”他的作法是,聊某件事看似拐個彎打著,卻又很慫地否認,化為笑點。這也是一種回應,“跟社會交代馬來西亞有這樣的事情非常荒謬可笑。”
玩笑的尺度如何拿捏?
撇開言論限制不說,回到喜劇俱樂部有“社會契約”可以盡情開玩笑的場域和情境裡,這道看不見的契約是免死金牌嗎?
什麼能開玩笑,什麼不能開玩笑?哈利依斯干達被問過不下百次,“我的答案是,沒有東西是不能開玩笑的,但也不是什麼都能開玩笑。”他聽過患癌的喜劇演員談癌症,聽過腦性麻痺症(Cerebral Palsy)患者說人們怎麼對待他,弄掉東西怎麼辦,談不了戀愛等等。他們用自嘲(self-deprecation)的方式,說得不只非常好笑,還很動人。“問題不是笑話或主題,而是誰?怎麼談?”他也聽過男性、女性喜劇演員談被性侵的經歷,他們是這樣處理傷痛,段子搞笑之餘,也讓聽眾感到很震驚,隨之感動。
哈利依斯干達認為,人們常認為“笑話”(joke)的意思是取笑(make fun of),但脫口秀不只是開玩笑,也關乎時代當下。即便時代變更,有些玩笑不能開了,好的喜劇演員還是有辦法扭轉情況,提出全新且觀眾意想不到的詮釋方法。
“我在意──你笑不笑得出來”
本地藝人李欣怡辦專場表演脫口秀,恰恰是想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政治不正確”一下。身為公眾人物,她認為臉書已不再是自由、安全表達意見的平臺。“你可能一直在聽政治正確的事情了吧?那讓我們一起來政治不正確一下。”
李欣怡做脫口秀,除了嘲諷,也單純想讓人們快樂起來。於是在脫口秀的畫地範圍內,來的人都知道她不會是電視節目主持人、電臺DJ、歌手或作家李欣怡。“我完全不理內容是否政治正確,我比較在意你笑不笑得出來,有沒有共鳴。”
她的脫口秀主題以兩性關係、女性為主。不談政治,談女性也常常引發仇女情意結,談兩性又不免談及性愛關係,動不動就被視為低俗。“成年人把這些東西看作低俗,那他要先把眼鏡摘下。”李欣怡不明,兩性關係其實是人們私底下都會談論的事,為何上了臺就是低俗了?
雖然內容尺度稍大,但一切僅在表演場域的安全範圍內進行,且禁止錄影以免被擺上網。李欣怡曾經遭遇網絡霸凌,嚴重影響日常生活,深知社交媒體強大的渲染。在她YouTube頻道,尺度稍大的內容都設為僅限會員觀看,這是她自我保護的方式。
笑完後,你有get到重點嗎?
盧卡斯以YouTube頻道和社交媒體為主要平臺,內容以時事、政治為主。前面提及政治現況、言論不自由、內容尺度,他似乎容易隨時“被踩線”。
其實,盧卡斯就在Crackhouse的開放麥環節講過種族歧視的“地獄哏”(注),現場笑聲不斷。在他看來,笑話是有人說有人笑才成立的,觀眾之所以笑是因為感受到共鳴。“脫口秀的精神就是把忽略掉、有共鳴的感受抓出來,然後放大。”
他認為,觀眾一笑即代表那個“笑話”是存在於社會的刻板印象、觀念和部分事實。既然存在於社會中,那不過是把醜陋的一面拿出來講罷了,沒什問題。問題在於,喜劇演員的意圖是什麼?
“我理想中的笑話是讓人笑完之後,會給人們帶來反思:是不是我們對女性太糟糕?對外勞很mean(刻薄)? UTAR(拉曼大學)是不是教育體制不公的產物?”盧卡斯認為,笑話作為一種娛樂載體,本就讓人更能接觸到被社會忽略的議題。之後怎麼引導到對的思路上,端看喜劇演員的功夫和後續動作。盧卡斯和團隊的作法是,吸引觀眾、粉絲關注頻道上的影片,跟著去思考那些議題。
當然,遊走灰色地帶去說些“不能說”的東西,似是挑戰我國的言論自由。盧卡斯認為脫口秀的技術的確有潛力去推動言論自由,但那不是演員必備的社會責任,“它就是一個bonus(額外好處)。”
【注】地獄哏(Hellish gags)通常將殘疾、弱勢、死亡、種族歧視等令人悲傷或憤怒的事件化作笑點。例如奧斯卡頒獎禮上,司儀Chris Rock拿Jada Pinkett Smith脫髮症來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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