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馬來亞獨立日,半個月後馬來西亞成立日也將至,這本來是應該歡慶的日子,然而世界卻亂七八糟:我們兩年換兩次政府,幾乎換第三次;冠病肆虐,幾個月不能出門。前路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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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說:路,是人走出來的。這裡每一寸土地都有前人種過的樹,那些故事會不會好像埋下的時間錦囊,能給今天的我們有所啟示?抑或會不會好像八字命理,從一個名字便可問卜吉凶?
在這個國慶月,走,這就全國到處去看看,去重新發現那些本就擺在面前的事物,挖掘面對明天的智慧。
找到“探索”的力量
十字港這地名獨特之處,在於它最不獨特。除了玻璃市,吉打也有十字港,馬六甲、檳城、霹靂都有,如果你仔細地刷馬來西亞地圖,東到西、南上北,同名地區不知還有幾處。怎會這樣?
名字有“港”,也不見得就是海港,原來國文的意思是十字路口。這裡的古人取名單純得很,河口有爛泥,就叫爛泥河口;馬六甲水濁,就叫濁水村,不會留給你什麼美麗的想像空間。到處都有十字港,因為到處都是十字路口,這就是國家的命運了,正如我們一次又一次面臨分岔,又一回又一回抉擇錯誤,不斷迷路再迷路。
又或者換個腦袋想,所謂迷路,不就是一場探險嗎?往左走不成,回到原點再往右走,就如此單純而已,十字路口不就是這樣給我們踏出來的?
走著走著,一座又一座城鎮拔地而起。
■在吉打居林
找到“獨立”的力量
“居”住在“林”中的飛鳥,會自在得忘了自己有多幸運,有巨樹遮擋陽光和暴雨。我們不也是嗎?這片土地正好居於屏障之中,蘇門答臘島擋著季候風,又正好避過地震區。此外天然資源豐富,實在是個安居樂業的好地方。半島是東南亞的門戶,華族南來,印裔東渡,殖民者也覬覦此地,強佔數百年之久,直到1957年。
當年默迪卡撼天的呼聲,那些澎湃的記憶,通通收在居林獨立鐘樓裡。鐘樓於獨立日兩週後竣工,至今已屹立逾一甲子。時鐘四面可見,方方正正,踏踏實實,分分秒秒地在提醒一切得之不易。然而,任何事物存在得夠久了,就如同隱形。公園中閒逛的老人、吵架的情侶,對那清晰的字樣“默迪卡 1957”視而不見了。
馬來西亞真是個好地方,這是先輩共同創建、我們共同經營的家園。總有沮喪的時候,但再沮喪也別就此飛走了,因為這是一片值得守護的樹林。
■在檳城日落洞
找到“正義”的力量
日落洞大概是馬來西亞最具詩意的地名。
說起日落洞,總叫人想起日落洞之虎卡巴星。他的敢言,恐怕是空前絕後了,連蘇丹和元首都敢批評,甚至起訴。若沒有對法律和正義的絕對信念,萬不可能。趙明福冤死,他是趙家的代表律師,那時候他已是個輪椅上的人,工作依舊沒有鬆懈下來。依布拉欣阿里之流在國會里調侃卡巴星站不起來,卡巴星就算坐著,也比誰都高。
有日升的時候,就有日落的時候。卡巴星在車禍中逝世,去年警方僅援引“錯誤囚禁”罪來調查趙明福案,趙麗蘭在社媒緬懷卡巴星,如果他還在,也許現在是另一番境況吧?卡巴星確實是不在了,像一枚落日,沒入漆黑的洞中。
日落之洞這名字美麗的地方,在於洞的黑暗根本掩埋不了太陽的光輝。
是啊,正義也許這一陣子暫時看不到了,但我們知道正義是什麼、正義埋在哪裡。有日落的時候也就有日升的時候,像卡巴星那樣挺下去,總有一天我們會把人民的旗幟再次升起。
■在霹靂太平
找到“堅毅”的力量
天下太平,是否只是心底默默的期許?永遠不能成真?
這個叫太平的地方,曾在19世紀中發生過幾次暴動,太平盛產錫,私會黨為開礦的利益血腥毆鬥。那是150年前的事了,過後太平自然是太平了。
依傍著太平的是甘文丁,那裡有一座甘文丁拘留所,過去曾在內安法令遭扣留在那裡的人,包括安華、林吉祥、卡巴星等等。詩人遊川曾朗誦傅承得的詩作〈路過甘文丁〉:“要到太平,必先經過甘文丁,難道就沒有別的路可走嗎?”
暗藏的提問是:要國家太平,就必須打壓異議嗎?這是約莫30年前的作品了。今天,我們終於經歷了政黨輪替,可以回顧歷史,重新詮釋和回答:是的,必須經過甘文丁,我們才知道太平的美好。
太平雨量特高,別名“雨城”,多風多雨,然雨後總有晴。太平,不會是恆久的狀態,所以我們必須努力追求和維持。
■在雪蘭莪萬撓
找到“能伸能屈”的力量
為什麼萬撓不叫拉旺?大家習慣了,大概沒誰注意到諧音和國語對不上。這個位於隆城西北的城鎮,當年西北夠力:我們在這裡自相殘殺過。
150年前,葉亞來和東姑古丁一夥,張昌和賽依瑪士何是另一夥,為了爭地盤在這裡開片,展開千人廝殺。爭什麼?萬撓當年可是錫礦重鎮。葉亞來後來贏了,塵埃落定20年後,陸佑控制的錫礦首次使用電力開礦,萬撓成了半島第一個用電的地方。
萬撓後來旺不旺,說不上來也未必是重點,重點是它始終扮演它的角色。有人說萬撓的意思是“萬折不撓”,我倒不這麼看,更喜歡“萬撓不折”。撓,是彎曲;大多數人崇尚剛強,但剛強不易持久,越剛強也許越惹人揍。
適時妥協一下,更利於存活。懂得彎曲,就不至於斷折。在這個多元文化相互衝擊的地方,萬撓不折是智慧。最重要的是,只要不折,就能伺機回彈。
■在森美蘭芙蓉
找到“溝通”的力量
芙蓉是花城,但並非產花,也不多花,可不像荷蘭那樣是全球花卉中心,遍地花海。但我們只管叫芙蓉作花城,為什麼呢?芙蓉是舊名Sungai Ujong諧音,芙蓉是花,那麼這就是花城了。
然而只有華人才知道Seremban的中文名字,只有華人才以為這是花城。沒有花不要緊,因為這名字著實美麗好聽。但耐人尋味的是,名字彷彿有魔力,叫著叫著夠久了會成真,6年前市議會果真設立了胡姬花園,終見花蹤。
如果我們選擇溝通,把心中的花城說出來,讓友族都知道,那麼花城就不再只是華人的事,可讓所有人都能看到這座城市的另一種可能,以至整個國家的全新局面。
把心中的話,誠心地說出來,種下信任的種子。馬來西亞的未來,必將遍地花開。
■在馬六甲愛極樂
找到“樂觀”的力量
全馬最“嗨”的城市必然是愛極樂,至少名字是這樣。看到這個名字,總提醒我做人要無比樂觀,甚至像傻瓜一樣地樂觀,凡事總要看到可以“嗨”起來的一面。
可不是嗎?這地方原來叫Ayer Keroh,濁水的意思,不能喝不能洗,多沒意思。但樂觀來看,其實濁水也有好處的呀,所謂水至清則無魚。濁水聽起來還是有點不堪嗎?那麼再把這超級樂觀的中文名字套上去,愛極樂聽起來便像是個可以每晚開搖滾派對的地方。
這個國慶月我們無論如何要樂一下。國會多麼渾濁,我們也要樂一下;前程多麼不明朗,我們也要樂一下。我們走過多少次經濟低迷呀?克服過多少次災禍呀?所有的困難都是暫時的,我們是能在一灘濁水裡找到極樂的強人,還有什麼能難得倒我們呢?
■在吉蘭丹巴西富地
找到“抗爭與圓融”的力量
巴西富地的馬來原名本意白沙,據說是因為蘇丹莫哈末喜歡當地的白沙灘而得名,中文名稱期許此處為富饒之地。
1909年英殖民政府接管吉蘭丹。在巴西富地,苛刻的稅務令居民心生不滿。馬來戰士督佔谷起義,千人隨之作戰,英軍一時拿他沒辦法。後來督佔谷等居然宣佈獨佔富地,脫離英國統治獨立,擁戴恩姑勿剎為蘇丹。這下子吉蘭丹蘇丹生氣了,譴責他們為叛徒。英軍再攻時,督佔谷先逃離後反攻,落敗陣亡,屍首倒吊示眾,白沙灘染上鮮紅的血。
後人認為督佔谷是英雄,勇敢反抗不公的剝削。倘若當時他的眼界開闊些,看懂小小的巴西富地還不至於“富”可敵國;倘若他不曾當原有的蘇丹“冇到”,而是和蘇丹合作,那麼,也許抗爭的結果很不一樣。
馬來西亞是富地無疑,裡裡外外都有人想分一杯羹,如今我們依舊面對形式不同的抗爭。我會記得巴西富地,督佔谷的戰鬥精神要有,但圓融的手段和智慧更不可缺。
■在登嘉樓龍運
找到“自強不息”的力量
火車模型立於龍運街口,紀念40年代時的好運氣。更早時在龍運區發現鐵礦,鐵山之名因此而得吧?鐵路像一條長龍躺在此地,火車轟隆隆地運載過百萬噸鐵苗。60年代間,數千名礦工集居於此,龍運成了登嘉樓最繁榮的地方。
後來鐵礦漸漸沒了,一切煙消雲散。火車停止運作,甚至鐵路也不見了。如果將這個地方取名為“龍運”的人相信龍能帶來好運,那麼請相信龍也總有飛走的時候。我獨自省思,要怎麼做,才能始終行運一條龍?
每個人都必須自己活成一條龍!孜孜不倦,自強不息。曾有人提出這樣的方程式:好運=機會+準備。就算機會何時發生我們控制不了,至少準備功夫必是能夠掌握的。只要我們都胸懷龍志,努力不懈,國家能不生龍活虎、龍騰虎躍嗎?
■在彭亨雲頂
找到“開創”的力量
本來這是座荒山,因為一個人的動念,開始有人鋪路,歷時4年,一條曲折的公路通到空蕩蕩的山頂。山腳下的一些人,叫他傻子。
最早的那條路,我媽媽走過,那年她是記者,雲頂酒店開張時她去採訪過。山路不平,行程顛簸,吐著上山,吐著下山。後來那傻子除了修補,還多另建新路,一家酒店漸漸不夠了,再建一家。賭博事業不夠,再建主題公園,開創娛樂業。這座本來的荒山,變成我國最重要的旅遊景點,只因為一個人最初的動念。
我說,這是最重要的旅遊景點。其他山啊水啊,是天然的,而云頂,是人闖出來的。當年丹斯里林梧桐已年過不惑,還敢踏出舒適圈,傾盡財力投身風險極大的新事業。
馬來西亞還這麼年輕,有什麼能難倒我們呢?且一步一步開山去,前方將是我們的雲頂。
■在柔佛笨珍
找到“難得糊塗”的力量
小時候在學校第一次在地理課中聽到笨珍,同學們都笑了。誰取的名字呀,真笨。笨珍縣內還有大笨珍和小笨珍,真夠笨了。直到中年以後,才知道能夠適當地笨一下,那才珍貴。
腦筋太清楚是很累人的事。比方說你看著冠病疫情摧毀了國家經濟,你自己也失業了,這時部長居然跳出來說6月有反彈復甦的跡象。如果你聰明,你就會懷疑部長在給人民打麻醉劑;但如果你夠笨,就能姑且相信,高興一陣子。政局亂糟糟,國家發展停滯不前,你如果太聰明,又得終日憂心忡忡,還不如笨一些好。
可這不是甘願受騙嗎?你問。不過你想想,就算你知道受騙又怎樣?你有(空閒去尋找)證據嗎?改變得了事實嗎?像《Life of Pi》結局時主角的那句話一樣,你選擇笨笨地相信美好,快樂地活著,還是選擇懷疑而不快樂?鄭板橋的“難得糊塗”,也有這個意思吧?
■在砂拉越拉讓江
找到“謙讓”的力量
自古城鎮幾乎離不開河流,像詩巫,就在拉讓江口。因為河水即是生命,可供飲用,也可供捕魚。河流是古代的交通要道,現在的拉讓江還用來運輸樹桐。這是我國最長的河流,沿河有長屋,是生態旅遊景點。
如果河流能說話,會說些什麼呢?它什麼也不說,只是日日夜夜地流動,讓萬物運轉,讓生命繁茂,從來不需要爭取什麼認同。就算受汙染了,它依然沉默。認同是必然發生的,受惠的人們自會知道河流有多重要,騷人墨客會歌頌它的美麗。河流不說話,不爭,靜靜地讓一切發生。
人不可能不爭,爭權爭利,爭一口氣。這是我們天天看著上演的戲碼,我的權益他的權益,他的位子我的位子。請想想壯闊的拉讓江吧,想一想那個“讓”字。未來如果我們都能讓著點,一點就好,行程會否就更順遂呢?我們會否因此更快到達河口,面向更遼闊的大海呢?
■在沙巴根地咬
找到“生根”的力量
根地咬在上世紀是英國的行政中心,後來在二戰期間又成了日軍的重要據點。經歷了多少磨難以後,我們才真正成為自己的主宰。
根地咬,馬來原名Keningau源自當地盛產的香料。我浪漫的以為,當時為這裡取中文名字的華人,認定這便是從此落地生根、開枝散葉的地方。也許是這樣的心情,Keningau在他耳中聽到的是“根地咬”,他要像樹根一樣,緊緊地咬著這片土地。他也希望後人看到這個名字,能感受和他一樣對國土的熱愛。
今日的繁榮是幾代人血汗的成果。這過程當中並非沒有失望和挫折,許多人因為厭倦了某些施政偏差而選擇離開。但一棵巨樹的長成,又怎可能不經歷風雨呢?讓我們咬緊牙根繼續耕耘,耕耘這個我們自己的地方,未來必有陽光普照的時候。
(原文上載於06/09/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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