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製的窗口敞開著,風把妮爾拉油亮的長辮子的髮油味送進我的鼻腔,數根掙脫束縛的髮絲迎風招搖,像她飛揚的神采。她愛笑,潔白的牙齒總毫無顧慮又坦蕩蕩地顯露眼前,笑容裡藏不住內心的歡樂。35年前的往事,我仍沒有忘記課室裡的這一幕。
記得第一天入學,那大張呈正方形的矮桌子每個邊坐兩個小朋友,7歲的我們被安排同坐在桌子的一邊。我不確定有沒有聊天,很肯定當時7歲的自己不會說淡米爾語,但或許小孩兒天生就擁有不需共同語言就能交流的能力。我記得我們很開心地牽了手,我還摸了妮爾拉那紮成兩條的麻花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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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回家媽媽來接我,問起學校的事,知道妮爾拉是我第一個朋友後大驚失色,還緊張地查看我的長頭髮,當然她沒找著什麼。她如釋重負後還給我勸告:不要靠近新朋友了,因為她的頭髮一定長蝨子。隔天步入校園,我還是繼續觸摸她厚實烏黑的辮子,繼續跟她牽手嬉戲,因為我喜歡妮爾拉,她是我的朋友。
砂拉越的印度同胞很少。離開小學之前,我再也沒有在學校看過印度同胞,往後中學5年也是如此。爾後回到原校,身分換成老師,19年時光倏忽而逝,華人馬來人伊班人比達友人等等都曾到學府求知,唯獨沒有印裔同胞。記得某次老師說馬來西亞由華巫印三大民族組成,我無法讓自己相信這句話,除了曾經同座的妮爾拉,生活中來去匆匆的人物從來沒有印度同胞。皮膚黝黑額頭抹紅點的印度人長什麼樣子也只能把課本中的人物切割後置入腦中加以想像。
困惑了好些年,直到成長後在海洋的另一片陸地上游走時恍然頓悟,三大民族的疑問還得漂洋過海才尋得答案,這裡滿街印度女子,跟妮爾拉一樣,都是黝黑的膚色,都有深邃的輪廓。
各族親密無間了嗎?
即便本是一家人,被海洋隔開的東馬和西馬兩塊土地還是各有自己的成長模式,在我無法理解印度同胞怎麼入了“三大”的那些年,彼岸的他們對伊班族、比達友族等原住民的瞭解也蒼白如紙,估計還存著簡陋至極的長屋、遊耕狩獵或生活窮困落後的刻板印象。我們是一家人,建國六十幾年,各族親密無間了嗎?恐怕還得加把勁兒。我們都迫切需要以熟悉和了解的畫筆為彼此蒼白的紙張塗抹色彩。
扯遠了,只是思念小學那個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妮爾拉。我們的友誼沒能開花。妮爾拉沒有讀完一年級就轉校了。三十多年歲月,我不曾忘記我的第一個朋友。我記得這個印度女孩燦爛羞澀的笑容,我記得那兩條烏黑髮亮的辮子散發淡淡的椰油味,我記得她額頭間中那一抹鮮紅印記,我記得她是Nee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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