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為先,華人注重孝道,不只父母在世時,要懂得及時行孝,就連離世後,也會注重他們的安身之處,給先人有個舒適的長眠之地之餘,也能撫慰在世者失去親人悲痛的心。
每當經過墓園,凝望著先人長眠之地,你是否也曾發出這樣的疑問,墓園裡的墓碑究竟是由誰建造,又是由誰打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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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歲時,阮薪華從房屋建築工地工頭轉投殯葬業,成為墓碑建造者,一做就是近30年,如今進入甲子之年的他,一星期有6天,會在清晨從芙蓉住家啟程來到士毛月富貴山莊上班。
他幾乎每天都要頂著大太陽建造墓碑,案子多的時候,就連唯一休假的星期天也需要照常勞動,即便如此,對於這份能給在世親屬帶來慰藉的工作,他仍然感到孜孜不倦。
通常遺體入土,家屬確認了墓碑的設計後,他就會和團隊開始根據設計圖建造墓碑,華人講究風水,墓碑設計設有特定尺寸,加上逝世者已入土,因此每個步驟都要異常謹慎,以免讓家屬感到不舒服。
“大部分施工的時候,遺體都已經入土為安,所以我們都會先告知對方一聲:要施工了!來表達敬意,動作上也儘量保持禮貌,不打擾到先人。”
一般上,一座墓碑需時一個月至兩個多月完成,期間家屬還需安排時間出席立碑儀式,墓碑建造完畢後,就會由墓碑品質管理人員接手,確保墓碑沒有瑕疵之餘,也有依照客戶的要求建造,才算正式完工。
陳翔逸是墓碑品質管理人員,正值壯年的他,還未投身殯葬業前,曾從事銷售業,還試過創業,奈何良久未見起色,恰巧當時朋友詢問他是否有興趣投入殯葬業,抱著嘗試的心態,就這樣在這行待了8年。
竭盡所能解決客戶問題,替朋友造墓碑心情最複雜
他們通常早上8點就會到墓園開工,尤其是阮薪華的工作地點幾乎都在墓地,除了休息時間,遇到案子多的時候,還需在墓園工作到晚上七八點。
墓園通常給人陰森詭異的印象,然而對他們來說,由於墓園有定時打理,加上週圍種有花草樹木,更像是環境清幽的公園,一點都不恐怖,“只要不心存邪念,就不會覺得可怕。”
在多年的工作經驗中,他們也曾遇過一些難忘的個案,陳翔逸猶記得有一位老太太,在丈夫十多二十年前過世的時候,一同買下了墓碑,日子久了,墓碑在長期日曬雨淋下,難免會有瑕疵,需要修葺。
約3年前,這位老太太想要維修墓碑,但因行動不便,無法親身到墓園,於是問他能否前往她的家去了解維修詳情。後來他親自到老太太家,跟她商討修葺內容時,老太太語氣沉重地交代他:“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你能幫我完成心願,趁我還看得見時,墓碑能修理好。”
就在幾個月前,他得知了老太太離世的消息,心中難免有所感觸,長得結實魁梧的他情不自禁地哽咽說道:“知道老太太過世後,我真的很傷心,畢竟我曾經為她服務,她還對修理好的墓碑感到滿意,感覺我幫她完成了心願,讓她無遺憾地離開世界。”
他也遇過孫子帶著八十多歲的婆婆來詢問,維修已經破損的二三十年墓碑需要多少錢,當時孫子私底下告訴他,其實婆婆的錢不多,他們的家境也並不富裕,卻想要修好有瑕疵的墓碑,而且他們是從遠處特意來到墓園詢問。
看在孫子的孝心和婆婆的願望分上,在跟管理層商討後,他們願意以較低的價格協助婆婆修葺墓碑,達成她的心願,“我們的工作就像是在累積功德,儘自己所能替客戶解決各種疑難雜症,這也是我的成就感來源。”
生離死別是人生必經之路,從事這行近30年,阮薪華免不了替自己的朋友建造墓碑,當中的感受可說是五味雜陳,難以言喻。
“朋友的墓碑難免會上心一些,我會多跑幾趟去看看建造進度,有時也會忍不住在墓碑前嘆氣,然後跟他說說話,等墓碑建好後,還會問他滿不滿意。”
與喪親者溝通協調,也要適當自我排解情緒
說起工作上的挑戰,陳翔逸說,來到墓園的家屬都承受著至親離世的悲痛情緒,加上身後事一生人就只有一次,因緊張的關係,家屬有時難免會急躁些,所以對經常接觸客戶的他而言,需要有一定的抗壓能力去承擔家屬的情緒,也要懂得如何排解,以免情緒壓力反噬到自己身上。
“我會常安慰自己往好的方面思考,我們有能力協助離世者和在世親屬解決難題,替他們達成心願,其實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當然還是會有委屈的時候,遇到有些顧客不講道理,不是你的錯,也會講成是你的錯,但我們不能反駁他們,只能冷靜地想辦法協調。”
還有一種他需要面對的狀況是,家屬間因購買墓地意見不合,“以公司的準則來說,我們是要遵從購買墓地家屬的意見,所以當其他家屬,像長輩或兄弟姐妹意見不合時,儘管華人傳統是應該聽從輩分高的人的建議,不過我們會保持中立,不插手他們的家務事,讓他們自己商討,等到有結果後,再由購買墓地家屬告知我他們的決定。”
他說,要能夠遊刃有餘地應對各式各樣來自顧客的疑問,是需要長時間的經驗積累,因為每個個案面對的難題不一樣,只有曾經處理過,接下來才能懂得如何隨機應變。
“從事這份工作,只有努力和願意學習是不足夠的,還需要待上一定時間,接觸不同類型的個案,才能知道怎樣處理問題。公司也有定時給我們上心靈輔導、如何跟客戶溝通等課程,當然學習後,也要實踐才有用。”
同樣的,墓碑建造也是一門學不完的學問,除了肯學習,記性也要好,這樣建造墓碑時,才能夠融會貫通,更重要的是工作態度要認真,不能有一丁點的馬虎,因為墓碑建造講求的是精準到位,無法重來。
工作上看慣死別,更學會活在當下
職業生涯中,免不了會有職業倦怠期,而阮薪華之所以能從事這份工作這麼久,只因為熱愛兩個字,他笑言:“當然是喜歡這份工作,如果不喜歡,怎麼可能做那麼久,目前還沒想什麼時候要退休,一切順其自然,只要還有能力,我都會繼續做下去。”
對他們而言,工作的動力除了來自於替離世者完成心願,每當看見先人的子孫一家大小來拜祭時,還會擁有成就感,因為他們有份建造這個“家”,把所有子孫聚集一塊兒慎終追遠。
相比起過去的工作,陳翔逸認為,現時的工作雖挑戰大,但時間方面更有彈性,不像以前需要長時間工作,根本沒時間接觸外面世界,感覺自己跟社會脫節。
“朋友並不介意我從事殯葬業,沒有因為我的職業而疏遠我,反而會好奇我的工作內容,甚至親友離世手足無措時,還會詢問我的意見,而且現在從事殯葬業的年輕人也不少。”
他們幾乎每天都要面對死別,對於生死,老年代表阮薪華,以及壯年代表陳翔逸都各有體悟,不過卻同樣認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終究有離開人世的一天,因此無需過於執著,並且要懂得活在當下,好好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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