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拉雪蘭莪自然公園外群猴圍堵遊客,入園後坐在遊客中心後方涼亭專訪,蟲鳴鳥叫清幽多了,就是蚊子太多,惱人。“野人老師”藍瑞祥倒是習慣,一臉平靜不露煩躁,不像我忙著拍掉手腳上的蚊子。誰與大自然親近,一目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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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瑞祥從事生態教育工作逾十年,此次趁哈芝節連假從柔佛北上瓜雪自然公園辦實體“野人教室”。一連4天講了快十堂課,頻頻“咳咳”清喉嚨。專訪後還有一堂課,生怕他嗓子變啞,他直說“沒事,不要緊。”
上課時間一到,他戴上探險帽,迎接幾組親子。“有人見過‘野人老師’嗎?”一對兄弟靦腆點頭說在網課上見過。那發亮的眼神,大概就是最好的回饋。
專訪時是哈芝節連假,藍瑞祥的“野人教室”在瓜雪自然公園進行一連幾場“親子尋寶挑戰賽”。參與的親子各有一份尋寶圖,勾選觀察到的昆蟲、錄下聽到的鳥叫聲。見到“袖手旁觀”的老爸團跟在後頭,助教說,不一定,也有媽媽不感興趣,或者爸媽比孩子還主動積極的。
疫情兩年改為線上上課,陸續恢復辦實體課後,就像粉絲見面會。有小朋友把線上課程學到的動物親筆畫在畫本上,特地帶給他簽名。疫情不能外出的日子,對從事生態導覽和教育的藍瑞祥而言,倒是個契機。他有空整理十幾年在野外紀錄的資料,“就像青蛙,原來我收集了四十多種!”疫情讓人暫時沉潛,他把過去的照片搭配文字一一整理成線上課程,生態教育也就沒了邊界,各地小朋友都可以學習。
這一切始於“想為自然環境出一份力”。當年藍瑞祥是抱著這個初衷報讀韓新傳播學院學攝影。他崇拜國家地理頻道的攝影師,想像他們那樣紀錄野生動物,如此為自然環境出力。顯然,攝影系與自然環境沒直接關係,後來他就轉到臺灣成功大學生物系深造了。
那一份想要出力的心,是真愛。而藍瑞祥對大自然的愛非常平凡,沒什麼目睹小動物車禍意外,或者拯救受傷小鳥的波瀾。出生麻坡,從小住在麻河邊,阿公、父親捕魚,阿嬤種菜,家有榴槤園,週末或收成時隨父親到園裡玩,上山下水是日常。中學6年童軍生涯,野營探險各種戶外活動,學動物保育的學長回來,帶他們觀鳥。從小他就曝露在大自然環境中,當然愛呀。
大學念生物系,範疇太廣,有生物醫學、植物學、生理學、細胞科學等等。野外探索兩三天,回到實驗室分析資料、化驗、參閱論文,花上兩三倍的時間。藍瑞祥認定自己待不住,不是做學問的人,排除了生物研究這條路。
明確想做生態導覽和生態教育,是畢業回馬後的事。他參與生態雜誌《環境全紀錄》到處採訪,到保育團體擔任志工,認識到更多馬來西亞自然生態環境。擺著那麼多美麗的資源,他向來喜愛自然,喜好分享,兩者結合,生態導覽便是一條適合的路。2009年,他考取生態導遊執照,也開始從事生態教育。
“你們有這麼好的資源,為什麼本地人不會欣賞?”
少時,“想為自然環境出一份力”是模糊的。用什麼方式出力,出怎樣的力,都是慢慢摸索出來。決定以興趣當飯吃後,自然生態行業相對冷門,有很多不確定。為應付生計,藍瑞祥先側重生態導覽,生態教育大概僅佔三成。
馬來西亞擁有大片熱帶森林、沼澤林地,懂得欣賞這些自然資源的多是外國人。本國旅客去山林,期望輕輕鬆鬆的行程,要住得舒服,來放鬆不是來學習。結果國家公園裡見到的都是外國人,他們好奇“你們有這麼好的資源,為什麼沒有人欣賞?”藍瑞祥沒被問倒也不氣餒,回答對方,這是漫長的過程。西方國家先行,達爾文乘小獵犬號出航,1859年出版《物種起源》,至今超過160年。馬來西亞也需要過渡階段,“我很努力在做這塊了,希望你們(外國遊客)以後可以看到。”
生態教育從認識校園的花草樹木開始
初時辦生態教育當然不那麼順利,要校外教學,家長和校方擔心這個那個。所幸資訊流通,新一代父母慢慢認知生態教育,開始熱絡報名課程。學校老師也更主動要求合作辦工作坊,把自然生態教育帶入校園。
說回那一份為自然環境出的力,藍瑞祥現在能清楚刻畫了,其實是“建立人們與自然環境的情感連結”,先有連結,才有後來的關心、保護。打比方,一頭馬來貘被車撞死了,馬來西亞民眾普遍冷感,沒有傷痛,更不會聯想到背後馬來貘棲息地遭破壞,面臨絕種等深刻問題。
然而,建立連結也不是什麼複雜的事,藍瑞祥認為,就從認識生活周邊的生態開始。不用大老遠去亞馬遜森林,或者去看非洲動物大遷徙,還是去澳洲大堡礁浮潛,在生活周邊就有很多東西探索。藍瑞祥的生態教育課,帶領小朋友認識校園的花草樹木,看上面住著什麼昆蟲。這些小小生態在住家後院或者住宅區公園都能找到。就像他小時候,阿嬤的菜園、爸爸的榴槤園,都是他與生態產生連結、種下不解之情的地方。
藍瑞祥坦言,要改變大人比較困難,從小朋友開始教育,他們還在建立對世界的認知,可以慢慢雕塑。他們對很多事物充滿好奇,敢於嘗試,更應放手的其實是家長。不少上過課的家長反饋,孩子對周遭環境變得敏銳,對小動物也有情感連結。有家長說,看見蛇反而是孩子教育他,蛇不會主動攻擊人,保持冷靜,靜靜看它經過即可。
再深一層,藍瑞祥希望灌輸的是對大自然由衷的感謝。我們捐錢支持保育、動手回收物品,與大自然還是有點距離。而帶小朋友親身貼近大自然,親眼看到、摸到、聽到、聞到,感受那份感動,是不一樣的。
生態保育急不得,從小朋友身上播種
藍瑞祥曾在一場TEDx講座說過,“我們很難阻止發展,可以做的很有限。希望下一代好好珍惜,就先讓他們學會珍惜我們的綠色寶藏,未來講‘環保’才會得到一定的效果,讓未來的發展路線還能保有一點綠色。”
他說的未來不知有多遠,所以就沉著點吧。就像面對外國遊客的質疑,他沉著應答,因為那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可能是我思想老成,但真的也急不來啊,很多事情需要改變。”他做勢彈指,“又不是有Avengers的紫色手套。”
既然把生態導覽和教育當作志業,那就不只是一份工作。它對整個環境是有意義的,藍瑞祥清楚,收穫得益的不是隻有自己。他沉著說,“沒有辦法快,因為還關係到政策、體制、教育……”
側記:
金背三趾啄木鳥
訪談中,於我,環繞立體聲泛稱“蟲鳴鳥叫”,藍瑞祥能聽聲辨鳥。普通人聽來雷同的“哚哚哚”“卟卟卟”,是啄木鳥;另一像敲木魚的是赤胸擬啄木鳥(Coppersmith Barbet)。顧名思義,擬啄木鳥不是啄木鳥,“卟卟卟”是它發出的叫聲,而非啄木出聲。
或許對談中沾染到一點,產生“對大自然的連結”,我的注意力飄向他身後的大樹上,一隻頭戴紅冠、身披金縷衣的小鳥。待他回覆一個段落,趕緊中斷提問。他轉身一看,“金背三趾啄木鳥”,還舉起相機拍攝放大畫面確認無誤。
原來漫畫畫的都還挺真的,我記住了,金背三趾啄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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