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冬天,蘇曼殊抵達爪哇,在㘃班中華學堂當英文老師。㘃班是革命黨海外基地,借“特別通訊處”和其他革命團體互通訊息,領袖黃水淇等積極辦校,以教育宣傳救國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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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為和尚,蘇曼殊嫉惡如仇,寫不少反清文章。1898年他到日本求學,結交的都是革命黨人。他曾發怒抨擊“腹我脂,削我膏,剝我膚,吮吸我血”的清朝政府,說其官員是“逆後賊臣”,激烈行動還包括髮動行刺保皇派領袖康有為。他的朋友陳少白認為於事無補,他才沒有魯莽行事,最後雲遊四方避開紛擾。
蘇曼殊對時局時而樂觀,時而悲觀,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遠走南洋和劉師培有關。二人支持革命,經常促膝論政。不料劉師培投入清廷懷抱,眾人皆知唯他矇在鼓裡,最後被革命黨人投訴,指他也是清廷密探。雖然證明清白,卻因受騙而覺恥辱。蘇曼殊氣自己為出家人,卻不知輕重淌政治渾水。恰好爪哇急需英文老師,決定南行,逃離是非地。
1912年春天蘇曼殊回國。除了1910年暑假在東京度過以外,其他時間都留在爪哇,前後大約兩年。唐蘊玉寫〈㘃班時代之蘇曼殊及其他〉,替他留下記錄。他自己則是真正過客,不在乎痕跡。
但是不多的南洋色彩文字還是可以引發讀興。其中〈燕子龕隨筆〉有文字介紹爪哇。他說爪哇即是《佛國記》所稱耶婆提,“萬曆時,華人至爪哇通商者已眾”,雖然人數八十餘萬,但是“自生自滅,竟不識祖國在何方向。”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末裡洞, “有人造石山高數十丈,千餘年物耳。其中千龕萬洞,洞有石佛,迂迴曲折,層出無窮。細瞻所刻石像較靈隱寺飛來峰猶為精美。詢之土人,雲此石山系華人所造。”這是他少見遊記。他說土人稱荷蘭人為“敦”,意思為主人。我們有“敦”封賜,不知二者是否關聯。蘇曼殊又說“華人土生者曰嘩嘩,來自中土者曰新客”。“新客”二字我們耳熟能詳,“峇峇”成“嘩嘩”,倒是新奇,或不適應南洋獨有的“峇”字發音?
羈絆紅塵恩怨的僧人
“餘巡遊南洲諸島,匆匆二歲,所聞皆非所願聞之事,所見皆非所願見之人。”他在〈燕子龕隨筆〉這麼說。他在爪哇時心情不是太好。給兩位南社發起人高天梅和柳亞子的信說和“藥爐為伍”。他本想去印度,“咯血之症復發,已費去七百餘金”,無法成行。感嘆自己“磋夫病骨,還剩幾朝,尚不可知,焉問歸期。”
勤於筆耕的習慣始終不改,小說《斷鴻零雁集》就在那時動筆。在上海《太平時報》擔任編輯的胡寄塵說“隨撰隨刊載於南洋群島某日報,未幾,其報停刊”,最後才在上海《太平時報》“重頭刊起”。南洋群島某日報何指?是否和本區域報業最蓬勃的馬新有關,至今仍然無法考定。
蘇曼殊有二重要書信被重複收錄在不同選集裡。一封給老師莊湘,一封給好朋友高天梅,都寫於爪哇。給莊湘的信重點在討論佛學,是研究蘇曼殊佛學思想重要文字。蘇曼殊認為佛教衰微原因不在外界,而在內部。宣揚佛學真理才是正道,他非議借道場以餬口的俗僧。給高天梅的信一樣經常被人引用,信中討論西方文學流派和翻譯問題,包括對浪漫主義詩人拜倫和雪萊的看法,以及辜鴻銘和林紓翻譯的優缺點。
1912年3月,蘇曼殊到上海,任《太平洋報》主筆。同年他寫〈南洋話〉,揭露華人在爪哇被壓迫窘況,他親眼目睹荷蘭殖民統治者惡行以及華人無處申訴的困擾。他呼籲剛成立的中華民國通過外交努力,保護華人。蘇曼殊談南洋,華人和華僑互用,潛意識裡可能理解不是每一個華人最後都落葉歸根,回返故里。
“諸天花雨隔紅塵,絕島飄流一病身。多少不平懷裡事,未應辛苦作詞人。”這是蘇曼殊的〈步元韻敬答雲上人〉。絕島即孤島,他給高天梅的信另有“殘僧漂流絕島”句。他帶病漂流爪哇孤島,雖為僧人,卻羈絆紅塵恩怨,未能達至諸天花雨的超然境界。眼前有許多憤慨不平事,做一個無所行動的作詞人顯然是不夠的。雲上人即張烈,字雲雷,浙江溫州人,當時在爪哇龐引埠中華學校執教,蘇曼殊另有詩題為〈別雲上人〉,同樣是寫給這位飄泊在外的朋友。
多加一趣事。他給高天梅信說他在爪哇有一次和當地商人喝酒,醉臥道中。幸遇友人扶歸始覺。“南渡以來,唯此一段笑話耳。”喝酒的蘇曼殊,才是我們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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