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送你到這兒 / 學能（檳城）

來到兒子的大學，蔥鬱的靈性伴隨著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青青校園，猶如一片沃野，亦如一塊聖地，吸引著莘莘學子，如種如苗，為能夠在這裡汲取更豐富的營養而雀躍。是的，我得相信，在這裡，孩子會長成參天大樹。

送他到宿舍時，我們全家總動員，把他帶來的東西全都搬上五樓的宿舍。看著那如豆腐般小的宿舍，堆滿了他和室友帶來的東西，彷彿是小時候財叔的雜貨店般，雜物堆滿了犄角旮旯和走廊。往後的日子，兒子得在這裡過生活，他是否能習慣？脫離了巢穴的小鳥，就一定會振翅高飛。我相信我的兒子會越來越優秀。

越是考得好的孩子，飛得越遠，可也越回不來了。熟悉的那個房間，今後只是他的旅店。再想抱著他拍拍肩，可能只有在回憶裡。

這次和我們同時將孩子送到宿舍的，還有兒子室友的媽媽。她是一個獨立的單親媽媽。不熟悉吉隆坡的路，只依靠蘋果地圖，單槍匹馬開著車從檳城將兒子送到吉隆坡來唸書。寬敝的後車箱堆滿了兩個大行李和其他用品。將兒子送到宿舍後，逗留沒多久，向兒子交待了幾句話就告別了。

成年後必須去尋找自己的領地

孩子的室友看起來為媽媽即將離開感到不捨，匆匆地跟著媽媽下樓。看到我們也在停車場，可能也不好意思向媽媽多說話，一臉靦腆地和媽媽告別，然後看著媽媽的車離開，一臉地落寞。

而此時的媽媽，相信肯定也在車裡淚如雨下。生了3個孩子，送別了老大和老二去臺灣，老么轉眼又離開。想起了一句話：每次分別，我都不敢多看你一眼。怕一不小心，淚水會滑落。

父母對孩子的愛，像一道窄窄的門，你在裡頭，父母在外頭。終究得相信，孩子不屬於我們。最扎心的成人禮，就是父母的送別，因為孩子從此只能獨行。山水長遠，父母真的陪不動了。

我向兒子說：“我們要走了，怕路上會堵車。”

“엄마 사랑 해요。”（韓語：媽媽，我愛你。）兒子站在宿舍門口向我這麼說。他經常用韓語向我表達肉麻的話，但我全都沒聽懂。

當我們走到走廊時，他又打開宿舍的門，探出頭來說：“안녕，조심해。”（韓語：再見，保重。）

來到樓下，丈夫說忘了交待兒子一些事情，又再上樓找兒子去。下來後，他告訴我們他要再抽支菸，叫我們在車上等著。我俏皮得望著他的眼睛，那眼睛紅得像桃子。我笑著揶揄他道：“你哭過？”

不服輸的丈夫仍死鴨子嘴硬，反擊道：“此刻不哭更待何時？本來孩子在家，你白天黑夜忙孩子，吃喝拉撒，家教接送與考試陪讀，旁若無人。孩子一出外，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就衝著我一人了？我想想也傷心和害怕。”

我笑了，笑丈夫的鐵漢柔情。更多的是笑自己，因為此刻的我更像詩人。“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悽婉情境開始浮現在我腦海裡。我比任何人都心碎。

龍應臺在《目送》裡感嘆：我慢慢地、慢慢地瞭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中國一篇小學課文〈小獅子愛爾莎〉，小獅子愛爾莎快兩歲時，主人想將它送到大自然去，為了教它學會捕獲食物，把打來的羚羊拋到它的跟前，讓它去咬死剖開，可謂用心良苦。然而在愛爾莎被放歸大自然後，有好幾次，又餓著肚子回來了。如此三番五次，小獅子才艱難地適應大自然。

在真實的獅子王國裡，別離可沒有這麼百轉千回，小公獅長到成年後就會被逐出獅群，它們必須要去尋找自己的領地。

正如蘇霍姆林斯基所言：我們不能總是牽著他的手，還要讓他獨立行走。

兒子，我只能送你送到這兒了……

往後的日子，願你不畏山遙水遠，勇敢迎風破浪；也願你累了倦了，懂得歸航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