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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8am 30/09/2022

范俊奇

陈昇

李宗盛

〈把悲伤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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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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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俊奇 | 如果隔壁住著陳昇

陳昇的情歌,你多少總聽過一些,都少了那一點點的市場謀略和那一些些的商業計算,而沒有格局就是陳昇的佈局,他喜歡在俗世中清澈,在流暢中惆悵。很多時候,陳昇從口袋裡掏出口琴,隨手往衣襬一抹,像個落魄的詩人,把寫爛的詩剪一小段出來唱給我們聽,而我們不吭一聲地坐下,來來回回地聽,也來來回回讓那歌詞、那旋律在我們心口馬蹄噠噠,也不準備開燈,最後忍不住抹了一把臉站起來,到廚房拉開冰箱拔開一罐啤酒——就好像〈把悲傷留給自己〉,如果單讀那歌詞,也就是一首辛波絲卡了,而陳昇的情歌明明那麼淺那麼白,但那淺那白漾開來的,偏偏是那麼深沉那麼幹淨的憂傷,左右閃耀著詩的屬性,像母親留給你的一塊掛墜映照著祖母綠,不管什麼時候掏出來,永遠都比上一次握在手裡的時候更冰涼更清澈更神秘……

圖取自《品 PIN Prestige》

如果隔壁住著陳昇。那麼偶爾敲敲牆壁,然後跑過去按響門鈴蹭杯酒喝,應該不是件太失禮的事吧?因為你說,陳昇比誰都明白,蒲團讓人野,唯有清酒令人遠——而那遠,對現在的陳昇來說,是心遠自無車塵馬跡的那種遠,所以他會拉開門,把你請進屋裡去,只因為他懂,他真的懂——墜在胸口的小十字架尚且無風自動,這世上哪有正襟危坐的孤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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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滴酒不沾的人,我對酒的量詞,向來都是用詩句來估算的,比如“玉碗盛來琥珀光”,那麼那酒應該是婉約的,是可以用碗來量的;又比如“明月清風酒一船”,那麼那酒恐怕是澎湃的,需要用船才載得動——而陳昇,當他還是淵才亮貌的少年,草色遍溪橋,我不是不好奇他的酒量到底有多豪?還是其實和蜻蜓一樣,只要被春色一燻,就醉得翅膀都軟了下來,抱著一缸酒睡倒在酒吧後巷?我只聽說過,陳昇愛喝葡萄酒,可以一邊喝酒一邊解開上衣踢掉鞋子,在臺上鬆開嗓子唱歌,並且常跟辦演唱會的單位開玩笑說,欸你票賣那麼貴,可不可以在每個座位底下藏一瓶葡萄酒,我想和來聽歌的朋友一起喝——

後來我見到陳昇,酒他還是喝的,但再怎麼喝,都是清醒的時候比醉倒的時候多了。我笑著試探,昨晚上和馬來西亞玩音樂的朋友喝了酒麼?他有那麼一下子會不過意來,微微地愣了一愣,然後才笑著說,“也不確定算不算是喝了,反正就那麼幾杯。”畢竟60了。陳昇很明白,剩下來的歲月要做到的是,披沙揀金,去蕪存菁——所謂的“菁”,不外是在不必要的場合絕跡,將次要的人禮貌地請出生命裡去。年輕的時候,我猜陳昇喝酒,是看見有人把融掉一半的冰塊加進馬丁尼就會跳起來大吼一聲,“你這樣是會撞傷馬丁尼的知道嗎?”但現在不了。現在的陳昇和你我一樣。偶爾有人在敬你的酒裡兌了白水,你明明喝了出來,卻不動聲色,連眉毛也懶得挑一挑,漸漸活出一種隱忍的大氣——江湖既然太深,那就儘量往淺的地方走。況且我一直認為,陳昇是個寫字的人,他寫的東西漸漸和他現在過的日子一樣,句子越來越短,句號越用越多,已經戒掉頻繁地使用“逗號”和“然後”,因為很多事情對他來說,那些沒有說出來的,其實才說了最多。

像詩一樣的淺白情歌

偶爾我讀卡繆,第一個想起的不是別人,而是陳昇。這絕對是始料未及的事。為什麼是陳昇?而我最大的震驚,是震驚於卡繆實在比陳昇英俊得太多太多,我怎麼可能把陳昇代入卡繆的人生,並且理所當然地,將他們活過的人生聯想在一起,重疊在一塊?後來我想起卡繆說過,人性是虛偽的,而人類,也是唯一不願意接受他們本來面貌的——應該就是這一句,讓我滑了下去,想起陳昇的飄忽和卡繆的荒謬其實是那麼的相近。而陳昇和卡繆最相似的地方,是他們都一樣的善於歡快地與人打成一片,但更善於詭異地在空無一人的廢墟雀躍地拼湊散落四地的自己——而且我很相信,陳昇其實和卡繆說的一樣,他除了甘願承受自己的與眾不同之處,也甘願承受自己的脆弱無助——獨處,其實也是一種社交手段,不過是把對象縮小,縮小得只剩下自己而已。而陳昇不一直都是何謂人際管理表現拙劣的模範教材嗎?他連私奔,對象也只能是他自己。

而陳昇到現在還是一樣,一樣的嬉皮笑臉,一樣的玩世不恭,一樣的滑不溜秋,用輕佻和孟浪,來掩飾他的用情至深,並且他無論出現在哪裡,那眼神那肢體,都是處於一種準備遠離的狀態。我不確定陳昇知不知道,我也沒有準備特意告訴他,在我們這裡,還是有人喜歡陳昇比喜歡多,原因是羊的視力不好,而且沒什麼方向感,很容易就落單,陳昇給我的感覺就像一隻落單的白羊,在靠近湖邊的草叢咩咩地叫,叫得並不是那麼積極,好像不著急讓人將它趕回去,但那叫聲,你如果聽得仔細,就聽得出來,裡面有一種惆悵的憂傷。

而且陳昇的情歌,你多少總聽過一些,都少了那一點點的市場謀略和那一些些的商業計算,而沒有格局就是陳昇的佈局,他喜歡在俗世中清澈,在流暢中惆悵。很多時候,陳昇從口袋裡掏出口琴,隨手往衣襬一抹,像個落魄的詩人,把寫爛的詩剪一小段出來唱給我們聽,而我們不吭一聲地坐下,來來回回地聽,也來來回回讓那歌詞、那旋律在我們心口馬蹄噠噠,也不準備開燈,最後忍不住抹了一把臉站起來,到廚房拉開冰箱拔開一罐啤酒——就好像〈把悲傷留給自己〉,如果單讀那歌詞,也就是一首辛波絲卡了,而陳昇的情歌明明那麼淺那麼白,但那淺那白漾開來的,偏偏是那麼深沉那麼幹淨的憂傷,左右閃耀著詩的屬性,像母親留給你的一塊掛墜映照著祖母綠,不管什麼時候掏出來,永遠都比上一次握在手裡的時候更冰涼更清澈更神秘。而陳昇,我們都懂得,他是用情歌剋制自己,然後口不對心,然後節約厲行,不肯讓自己在愛情面前多走一步,因為他知道,再多走一步,就是兩個人的萬劫不復,他扣押著那一步,寧可和所愛的那個人最終漸行漸遠,也不肯讓誰去承擔一個殉情者的風險,因為他寧可委屈自己去相信,後來的一切遺憾,都是之前善意的成全。

而不知道為什麼,陳昇和村上春樹在某程度上都有點窩囊,但他們對生活的窩囊裡頭,卻又藏著對愛情的俠義,讓我禁不住在想,這不正是大叔群共同皈依的精神偶像嗎?他們都習慣在節節敗退的歲月裡喋喋不休,也都享受在喋喋不休的嗟嘆裡儘量活得欣欣向榮。而大叔們過敏性擰巴的特徵他們也都一樣有,總是煩躁,總是憋屈,總是看誰都不順眼,也總是讓誰看了都覺得不順眼——尤其是陳昇,他的才氣孵養了他的傲氣,他曾經暗示,這江湖有沒有他的藏身之地是一回事,關鍵是,誰也沒有資格審判他的靈魂處境。

但命運是何等地弔詭,下半生的陳昇,才剛大病初癒,就把自己活成一系列色彩繽紛的行為藝術,重啟跨年演唱,辦畫展,出新書,畫繪本,甚至又開始寫起了詩——企圖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證明,一個危機潛伏的身體,如何在一個危機四伏的時代,用盡全力拉伸出最極致的動機——陳昇懷抱的,其實是最樸素的野心,“好玩的,就好好的再玩一遍”,他說。並且希望在有限的時間,讓所有的想法無限傾瀉,如果能夠氾濫成災那當然最好,如果不能, “至少只潑溼了那麼一塊土地也好”。當時他說話的神態和語氣,我都仔細記錄在眼裡,那是一種人到搖搖欲墜的中年,大叔極力為自己搞砸或燒焦的年少夢想補破網的堅持——

我回看上回陳昇到馬來西亞為自己的演唱會發布預售做宣傳,我們特別安排和他拍攝的幾條短視頻,他穿一件藍色碎花的夏威夷衫,鬆開兩顆紐扣,而且把兩隻衣袖都微微地往上折,看上去很有一點點大叔們最是念念不忘最是不肯放棄的少年氣,而頭髮好像是忘了梳理或本來就不打算梳理,而且看上去他應該是剛從海邊曬了回來而且防曬霜塗得不夠,沒有上妝的臉上很明顯看得出膚色有點暗沉,但那暗沉,我選擇解釋成“不發亮的光”——那麼粗糙,卻又那麼原始。

我常想著的是,陳昇的溫柔應該都被他過度消耗在他的歌裡。演唱會現場,我因工作需要剛巧在後臺,看見他在臺上把麥克風夾回麥克風架,臨轉身前還翹起一隻腿對觀眾扮了個鬼臉,然後一回到後臺,他整張臉掛了下來,眼神空洞得像一樽睡倒在樹林裡的伏特加的瓶子——每個唱慣情歌的男人,會不會都是,空有愛情的知識,卻總是對女人的心思判斷錯誤?

60歲的男人了,那些值得留給自己的悲傷,其實也所剩無幾。陳昇現在連酒吧也不大去了,寧可帶一張唱片和一瓶酒到朋友家,也不肯再買100朵玫瑰送給喜歡的女人。有時候,適當的不解風情和善意的鐵石心腸,也是一種防衛本能,特別是對些那種動不動腳底一滑就掉進愛情廢礦湖的男人,最好還是帶著一塊好像橡皮的靈魂傍身——

穿縫越隙的歲月,到最後還形容俱在的,一定是男人沒有能力去撫養的一段年少氣盛的愛情。我往陳昇的肩後望過去,看見他忠實愛過的人站在他背後的一棵樹蔭底下,因為日正當空,那臉孔就只剩下一個光圈,我只看見一雙垂下來的軟綿綿的手,以及藍色的百褶裙。那時後臺還是可以聽見正在臺前演奏的音樂震耳欲聾,陳昇側過頭來,我禮貌地向他微笑點頭,如果他開口問,是不是看見有人站在他背後的樹蔭底下,我會告訴他,沒有,我沒有看見任何人——

愛情不是跨年演唱會,不是唱了廿多場說結束就可以結束了,而是烽煙淡化,還是有個人隱隱約約,撿起被風吹落的一隻來歷不明的風箏,然後轉身走入呼呼的、語無倫次的風聲。真正愛你的人,有時候,她只有背棄你才能夠入駐你。而所有不屈不撓的愛,是不是都要在百花深處,穿著腐朽的鐵衣午夜問路,才能把城門給呼喚開?是這樣嗎,陳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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